七海建人身體驟然一僵。
三天後,作為羽宮澈最後收下兩個學生,美美子和菜菜子被送到了羽宮澈家裡。
羽宮澈死訊還沒有被傳播到這裡。
五條悟和夏油傑敲開羽宮澈家門時,打開門是剛放學伏黑惠。
男孩兒頂著一頭以前總被五條悟撩撥炸毛,卻已經不記得自己很小時候就見過這兩個人了。
他隻是想起來偶爾從羽宮澈嘴裡聽到過他學生。
“你們是澈學生嗎?”伏黑惠仰頭看著兩個對他來說過於高大存在,頓了頓,困惑道,“澈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時沉默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聽他提起這件事,頓時露出一副要哭神色,搞不明所以伏黑惠一陣慌張。
“喂,怎麼了,惠?”正在廚房裡忙碌男人聽到動靜,提著鍋鏟走了出來,“是那個家夥回來……”
令人目瞪口呆,穿著圍裙做飯男人居然是差點二連殺了他們天與暴君。
伏黑甚爾看清楚五條悟二人後,聲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眉毛抽了抽,低聲道:“澈那個家夥……”
羽宮澈已經在最後遺書裡說明了一切,五條悟也不想再和這個人打架。
等這段時間過去之後再說吧。
伏黑甚爾早在羽宮澈當初救下他時候,冥冥之中就有種預感。
看著兩個人眼神,伏黑甚爾捏著鼻梁,不知是哭是笑歎了口氣:“靠,那個混蛋就想靠著這點資產就把麻煩全拋給我,知道養孩子多麻煩嗎?”
夏油傑沉默摁著兩個女孩兒肩膀,對伏黑甚爾道:“這是老師最後收下學生,我也嘗試著養了兩天,但是我……”
應該說是羽宮澈剛死去時候,美美子和菜菜子住在學生宿舍裡。
以夏油傑為中心,學生們輪番照顧了她們,最後發現實在是忙不過來,她們連小學都沒辦法上。
夏油傑就和她們談了談,讓她們來這裡住,但是他會接替羽宮澈成為她們老師。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於在廢墟裡找到他們夏油傑有極大好感,羽宮澈已經死去,夏油傑就是她們最親近人了。
伏黑惠撓了撓頭發,不明所以道:“那澈呢?”
伏黑甚爾一言不發走上前,給了自己兒子一個腦瓜崩:“小屁孩兒給我帶著人進屋,大人事兒少管。”
伏黑惠不滿鼓起臉頰,像是小刺蝟一樣瞪了眼伏黑甚爾,然後帶著美美子和菜菜子去找三個女孩兒了。
伏黑惠沒走兩步,他突然被五條悟長臂一撈拽了回來。
伏黑惠掙脫不了,不解看著五條悟:“你乾嘛?”
五條悟身高俯視伏黑惠會脖子疼,他直接一屁股坐到門口換鞋台階上,大大咧咧笑著,活像個準備賣小孩兒:“你知道你親爹在你小時候簽過合同,等到澈沒辦法管你了,就得我接手你。”
“不過我看這樣子,你紮人挺狠啊。”五條悟手欠薅了薅惠頭發,又在被他打手之前迅速撤走。
禪院家在這次事件裡損失不算很大,禪院直毗人及時履行了他和羽宮澈簽署合同。
羽宮澈當初確對五條悟提起過這件事,不過他說五條悟想不想履行都行。
伏黑惠聽到這番話,他像個小大人一樣抱著手臂,毫不意外甚至是無奈道:“啊,是甚爾我可一點都不奇怪了。”
伏黑甚爾頭上“啪啪啪”起了好幾個青筋:“哈?!”
他才是爹吧?
正常小孩聽到自己被親爹賣了不得哭天抹淚,伏黑惠正常令人驚訝。
他對五條悟道:“我看你樣子也不像是要把我接走,隻要能繼續和津美紀她們待在一塊,要乾麼我都無所謂。”
五條悟和夏油傑同時愣了愣。
這番言論,該說不愧是羽宮澈身邊孩子嗎?
頓了頓,伏黑惠臉上再次流露出不解神色:“不過你們還是沒說。”
“阿澈去哪了?為什麼不能接著管我?”
“他不會平白無故就拋下我。”
那天後來離開羽宮澈家裡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有點狼狽。
他們本來還想著,要去看看羽宮澈屋子,看看他遺物,還有沒有需要收拾地方,結果兩個人全給忘了。
哪怕是想著,要以大人姿態去麵對羽宮澈收養小孩,做個傳達死訊人……都沒做到。
最後能承擔起這個責任反而是最不靠譜伏黑甚爾,幾個人對視一眼,一切都在眼神裡了。
羽宮澈家房屋外是樹林。
羽宮澈汽車也被開回來停在屋外。
五條悟和夏油傑沉默走了一段路,五條悟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透過墨鏡看著天空。
“悟?”
“我就說忘了點什麼,”五條悟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他把自己墨鏡摘下來,藍色眼睛還有點發紅,他舉起墨鏡搖了搖,道,“我差點忘了,以後不能隨便戴了,壞了就沒有了。”
夏油傑:“……”
阻攔視線墨鏡並非是彆人都做不到了,羽宮澈甚至給五條悟囤了一大箱做好,可是……
可是人沒了話,不管有多少個,永遠都會一點點減少。
哪怕五條悟現在再滿地打滾擦地板耍賴,說他眼睛疼牙疼全身上下都疼……也沒人管他了。
五條悟這些天一直在外麵忙碌關於羽宮澈事情,抽出空以後,他特意回了趟家。
關於那份試驗裡五條家參與部分,他還想問問家主。
五條剛剛到家,一直負責他院子下人突然來報:“悟少爺,您院子裡那隻貓突然不肯吃東西了,已經好幾天了。”
十年前那隻羽宮澈送他貓,本來想帶去咒術高專養,但是因為他也總是外出沒空照顧,還是一直安頓在了家裡。
五條悟愣了愣,問道:“換貓糧了嗎?”
“換了,金槍魚和牛鵝肝都試過一遍,沒用,一口都不碰了。”
這世界上哪還有比它更尊貴貓主子啊。
“……我去看看。”
根據五貓開始不吃東西時間來看,五條悟好像隱約知道是為什麼。
那隻貓是打了五條悟幾十萬塊茶杯、撓壞紙門,用五條悟要喝水涮爪子都沒人會教訓大爺,這麼多年還沒見這大爺有什麼苦惱過。
不過到底也十歲了,看著比一開始那個幼崽,何止是老了很多。
五條悟看到五貓,後知後覺意識到居然都已經十年了。
貓咪老態遮蓋不住,它躺在廊下,蔫吧吧盯著外麵,尾巴也不動。
發現五條悟回來,也隻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就又躺了回去。
“你這個家夥,從小到大隻喜歡羽宮澈,剩下誰也不要,”五條悟在它麵前蹲下來,終於能肆無忌憚撓著這抗拒他貓咪頭,“還不讓我摸?我看你現在往哪躲!”
“真難伺候啊,明明以前澈很久不來你該吃也沒見你落下一頓。”
“怎麼就……”說著說著,五條悟聲音變小了,“怎麼就什麼都知道了……”
院子裡梅花樹還沒到盛開時間,曾經初見時那個人折下梅枝送他痕跡早就不見了。
五條悟依舊欠兮兮去薅了薅貓咪胡須,五貓終於有了反應,它一甩尾巴跑到了梅花樹下,把尾巴繞著身體盤了起來臥下。
“……”五條悟看著它和梅樹,突然有點發愣。
年少時五條悟在羽宮澈說貓像他時候下意識炸毛了,現如今他終於明白那時自己為何會有那麼大反應。
單純喜歡和愛是不一樣。
初見時記憶裡雪下梅依舊豔麗,隨著折梅人隨手一抖,雪花散落到空氣中……
兜兜轉轉十年。
此生再無落地機會。
羽宮澈墳墓理所當然立在咒術高專後山深處。
那裡罕有人煙,但是都被收拾非常乾淨,對於這樣一位沒有來處,一生最重要東西都在學校裡校長來說,或許是最合適地方。
雖然他並沒有屍體留存,墳墓裡隻是一部分遺物罷了。
墳墓立成一個月後某個陰天。
祭拜人已經離開,墓碑前貢香即將燃燒到儘頭。
遠處山路上忽然再次傳來了腳步聲,幽幽回蕩在鳥雀蟬鳴山林裡。
一個穿著黑色和服腳踩木屐中年男人出現在山路上,似乎是為了防備下雨天,男人手裡舉著一把打開傘。
男人一路前行到墳墓前,先看了看墓碑上簡簡單單名字,又看了看那些貢品。
他諷刺笑了笑:“區區非人之身能得到如此也算是值得了。”
“真可惜啊,這具身體最終還是沒能挺過侵蝕,不然話,極夜將軍這個術式我也挺重要。”
男人臉正是曾經在停車場大雨裡給了羽宮澈線索有縫合線那個人。
羂索摸著下巴想了想,觀望著四周,道:“天元沒把結界擴張到這裡來,到底還是在害怕啊。”
咒術界上千年中心天元怎麼會害怕一個屍體都不剩死人?
羂索微微彎腰靠近墓碑,臉上依舊帶著那玩味笑容:“一開始得知這張臉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不過果然,冒牌貨就是冒牌貨,隻是個意外罷了。”
傘下陰影籠罩在他臉上。
“好了,校長大人,你身體我拿不到,不過……夏油傑身體到底屬於誰,那就得看你學生自己造化了,誰讓你已經死了呢。”
說完這句話,他直起身體,轉身像是打算離開了。
他腳步突然頓住,抬頭看了看陰沉天氣,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又返回去。
油紙傘被隨手搭在墓碑上,羂索擺了擺手:“倒是一次很有趣試驗,再見了。”
羂索朝著下山路走去,他臉上笑逐漸收斂。
“全新世界,很快就來了。”
他背影逐漸拉長,被油紙傘遮住墓碑無聲立在原地,靜靜看著他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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