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晏蘸著甜醋吃了半碗羊肉餃子,再看看旁邊破孩子眼睛裡大寫的目光清澈,笑了,說:“其實也沒什麼,當年我十三,我弟四歲,我倆一起被綁架。我媽來交贖金,綁匪說放一個撕一個,我媽看我一眼就毫不猶豫把我弟領走了。”
程家爺倆眼睛都瞪大了。
顧長晏又說:“雖說我也想先救傻弟,但我媽的毫不猶豫還是讓我很介意。”
程萊插嘴:“唐山大地震那個偏心眼子的媽還是求了好幾回才決定救偏心的那一個的呀,是人都會介意吧。”被他爹踢了一腳閉嘴了。
顧長晏又蘸著薑汁酸醋吃兩個餃子,接著說:“送完我弟我媽又回來了,那時我正被撕票撕到一半兒,我媽跪著求他們彆殺我,他們讓我媽脫,我媽就脫了,我趁機把他們都捅了。”
程家爺倆都沉默了。
所以這樣偏心的媽,恨不起來,也愛不起來了。
顧長晏吃完剩下的餃子,說:“我爸帶著警察來的時候我全身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綁匪的。當時什麼感覺呢,人的血,剛流出來熱熱的,涼了黏黏的,腥腥的,臟臟的,太臟太臟了。”後來就看什麼都帶著臟了。
程老爹又給人倒了一盅酒。
兩人就又走了一個。
程萊看顧老板餃子碗空了,又給人端了一碗。
顧長晏:“……我吃飽了。”還有小來寶兒,快收起你眼裡的憐惜吧,雞皮疙瘩都麻出來了好嗎!
程萊搬著椅子過去貼著顧老板坐,拉人一隻手,摸摸,一臉疼惜:“哥你受苦了,哥不怕了,哥我們都過去了,哥……”
顧老板:“……”雖然被人笨拙而又真誠地安慰著,但他就是覺得破孩子是在趁機摸他手,於是堅定地掙脫了。
程萊:“……”所以這個潔癖果真是針對他的吧。行吧,知道了。
於是程萊就拖著椅子坐遠了一些。
顧老板想都沒想就站起來連人帶椅子一起端回來了,然後突然就笑了。這破孩子,太會歪樓了,他剛起來的一點鬱氣突然就散了。
程老爹趁機又喝了兩盅酒,在兒子瞪過來的時候說道:“誰最後吃完誰洗碗。”然後筷子一撂,站起來就走,“我吃完了。”
顧老板反應多快,捏一塊雞胗往程萊嘴裡一塞,起身長腿一邁就坐沙發上去了,手上還端了一個空茶缸子做樣子。
程萊嘴裡叼著一塊雞胗都呆了,轉頭一瞅,兩個搶先吃完的都正靠在沙發上假裝昏昏欲睡。問題是,他爹這樣就算了,反正他早都習慣了,為什麼連顧老板那麼大一個老板也也也這麼好意思呢!
唉,我就是吃了社會經驗不足的虧,比不得你們這樣的社會老油條!
程萊吃下雞胗,歎了一口氣,說:“行了都彆裝了,我洗就我洗。”
說完,挪一挪,挪到沙發上,舒舒服服一躺,眼睛就閉上了。
程老爹看兒子應了,睜開眼,拿過顧長晏手上茶缸子,泡了兩缸子茉莉花。
顧長晏一看廉價的茉莉花茶袋子,頓時就想起了自己被這爺倆萬分瞧不上的龍井,彆說,煮茶葉蛋確實不咋合適,有點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