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天黑的早。
飯菜上桌時, 天光敞亮, 待將將擱下碗筷,屋外已是灰蒙。
沈樂不敢多耽擱, 麻溜兒的起身說告辭,又腆著臉問,明兒他可不可以來蹭飯。
陳老爹自是笑著應好, 尋思著家裡套個牛車送送他。
“不用不用,我腳程快。”沈樂哪裡敢這般勞煩,顯得忒不要臉了些。
崔元九開口道:“我和老幺送他回鎮上。”
乾我啥事兒?陳原秋有點懵:“行,我去套牛車。”兩個人送就兩個人送叭, 雖然他也鬨不明白這是為啥。
“好, 牛車慢慢趕,不用太著急。”陳老爹樂嗬嗬地笑,三兒婿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 越看越覺得好,平哥兒福氣足,找了個很不錯的漢子。
沈樂瞄了瞄九哥。
喜滋滋地想,這是九哥自己開口說的,跟他可沒有一點關係。
有牛車坐,自然比走路要好。
他又不傻。
“我來趕牛車。”崔元九說了句。
套牛車時, 陳原秋琢磨了下,覺得九哥喊他,可能是有事跟樂哥兒說, 因著馬上要和三哥成親,得避嫌,所以才喊上他當車夫。
結果是他想錯了?不是這麼回事?
猜不透九哥心裡想什麼。
崔元九趕著牛車,踏著夜色緩緩離開陳家老屋。
柳桂香笑著說了句:“樂哥兒性情真好,活潑開朗,我瞧著他和老幺似是很有話聊。”
“我瞅著,也挺好的樣子。”陳老爹溫溫和和的說著話,心裡頭多了點念想,卻沒有表露出來。
“老幺你們家還缺人手嗎?工錢多少無所謂,管吃管住就成。”沈樂這個自來熟,一口一個老幺喊。
偏陳原秋也是個沒開竅,也沒覺出哪有不妥當,笑笑嘻嘻宛如好哥倆似的:“這得問我三哥,你問九哥也成。”
“九哥。我說真的,我不想留在鏢局,當初是隨著你進的鏢局,現在你不在,我呆著也沒意思。這些年,時常在外頭,家裡也呆不習慣,你問問平哥兒,能不能留我在陳家,錢不錢的無所謂,管吃管住就成,我也算是個利索人,還有把蠻力氣,絕對不虧的!”沈樂拍拍胸膛,說得認真極了。
崔元九回頭看了他眼:“你先跟家裡說清楚。”
“如果能說清楚,我犯得著好好的家不住,成天兒的在外麵跑?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攤子糟心事。”
“總歸是你的家人,生你養你,從長到大沒缺衣少食,你有你的想法,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也該好好說清楚,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崔元九語重心長的道:“你也不小了,彆太任性。”
沈樂抿了抿嘴,沉默了會,才蔫蔫兒的回:“好吧。”
陳原秋聽得一頭霧水,他也不敢問,也不敢吱聲。
想著,九哥喊他一道送樂哥兒回家,果然是為著避嫌。
一路到鎮上無話。
送沈樂到家後,崔元九沒多停留,趕著牛車往回走。
“老幺。”真是個木腦殼。
“啊——”
“你覺得樂哥兒怎麼樣?”
陳原秋想了想:“這哥兒有點意思,一張嘴叭叭叭,說話特活潑。”
崔元九聽出他話裡的愉悅,又看見他眉角眼梢的笑意,心裡有了個大概的底,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左右兩個都是木腦殼,先不點破,由他們處著,自己開竅比旁人說破要更見歡喜。
次日清晨,沈樂騎著頭驢,遛遛噠噠地來到陳家屋門前。
“陳二叔,早啊。”笑得眉眼燦爛。
陳老爹沒想到,這孩子會來的這麼早,有點意外更多的是驚喜:“早啊,吃早飯沒?這頭驢可真精神。”
“乾活也是很不錯,二叔儘管使喚。”
沈樂是來蹭飯,自然不能吃白食。他也不拿自個當外人,眼裡有活手腳利索,幫著收拾完屋裡屋外的瑣碎,見沒什麼事,閒不住,又去了旁邊工地,埋頭就是一頓忙活,不帶歇口氣。
“真看不出來,還是個實在人。”陳玉平小聲說著。
崔元九笑了笑:“就是有點左性,旁的都好。”
“你想把他和老幺湊一塊?”
“平哥兒從哪看出來的?”崔元九目光灼灼的盯著陳玉平,眼底情意洶湧,一顆心又燙又熱,情緒略有些激動亢奮:“我自覺並未露出絲毫痕跡。”
陳玉平莫名其妙的瞅了他眼:“猜的。”怎麼突然這麼激動?
“平哥兒,咱們進屋吧。”
“乾什麼?”
崔元九不說話,眼神兒閃閃發亮,一把牽起陳玉平的手,歡歡喜喜地進了屋,並且將屋門給關上了,然後,轉身把人往懷裡摟,胳膊略略用了點力,側臉挨著他的頸脖,姿態很是親昵:“我很高興。”
“我看出來了,你不是一點點高興,八成是高興得要瘋了,乾什麼呢?”陳玉平倒也沒掙紮。
“因為你能輕易的看出我的想法,在我沒有表露出絲毫痕跡時。”
陳玉平愣了下:“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