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格子可以寫上官司事件,底下是各個案子的名稱,例如盜竊案,便寫盜竊案。”虞瀅邊寫邊說。
“橫格以右邊為首,為主格,豎格第一格為首,為次格。”
虞瀅指向第二行所有的空格,解釋:“這一行都是對應盜竊案的內容。而上頭皆是題目,你隻需在上邊寫上問題,底下再回答便可。”
說著,虞瀅又繼續細說:“首橫第二個格子可寫‘起因’,底下就填上盜竊案的起因,比如‘某村張三偷竊同村李四家的菜,張三拒不承認。’”
古文行書皆是從右往左,虞瀅寫得也有些不習慣。
“第一橫第三個格子的題目可以是‘審判結果’,低下答案是‘張三家中發現了李四家的菜,判決張三賠付李四十文錢。’”
“最後一個格子就是‘見解’,到底有什麼見解,你便簡練的寫上。”
最後,虞瀅又在右邊第三行的首格寫了‘鬥毆案’,說:“以此類推。”
伏危早已聽明白,但為確認自己是真的聽明白了,沒有打擾,全部都仔細聽了。
他琢磨道:“如此的話,今日的案子一張紙就可全部寫完,讓人新奇的同時,也能讓知縣有耐心全部看完,一目了然。”
說到這,伏危臉上露出了笑意:“你的法子極好,倒是給我指了條明路。”
虞瀅唇角淺淺一彎,繼而問:“可要用這表格的話,看似一目了然,但實則是把細節都寫出來了,對於今日的官司細節,你可都還記得?”
伏危對她一笑,點頭:“自然記得。”
虞瀅道:“格子看重平直,就不用筆墨畫了,就用燒過的樹枝與竹條來畫吧,越是整齊,就越是能讓人瞧得心裡舒坦。”
伏危聞言,起身去取來了竹條和未燒儘的樹枝。
虞瀅對這種事情熟悉,便由她來畫表格。
表格畫好後,伏危寫上相應對的事情後,也會問她的意見。
兩盞油燈,映著相近二人身上,讓落在床榻之上的兩道影子似是相互依偎一般。
花費近半個時辰,才相互協助弄好了這一張表格。
結束後,兩人也已困乏,就互道晚安去睡了。
早間,虞瀅起來的時候,粥已經快要熬好了。
就著昨日的剩菜吃了些粥後,伏危自行去衙門上值。
到了衙門,伏危把對折的表格送去周至縣的書房。
周至縣正巧從書房出來,伏危把紙張遞了過去:“大人,這是昨日所有堂審案子的歸總。”
周至縣暼了一眼,接過後徑自拿進書房中,放到了桌麵上。
待走出書房外,再與伏危說:“我尚有事要出去一趟,回來後再看,你若是無事可做,可去卷宗庫房整理一下卷宗。”
說罷,便匆匆離去。
伏危看了眼周至縣離去的背影,繼而麵色平靜地推著輪椅去存放卷宗庫房。
沒有露出絲毫的焦躁。
*
今日大兄大嫂他們會帶著伏安伏寧,還有羅氏一塊到玉縣,虞瀅買了菜之後,差不多到時辰就去城門口等候。
與平時到玉縣差不多的時辰,她便看到了陳大爺的牛車,還有牛車上的人。
虞瀅臉上頓時露出了喜意,朝著牛車的方向招手:“這呢,這呢!”
車上的人紛紛望來,伏安伏寧最為興奮,也都招著手,伏安喊道:“小嬸!”
牛車停下來,大人都還沒下來,兩個孩子就先跳了下來。
伏安焦急,但也不忘扶著妹妹下來。
扶下來後,就立即朝著小嬸跑了過去,身後的伏寧也邁著小短腿跟在後邊跑去。
伏安跑近後拉住小嬸的袖子,咧嘴笑喊:“小嬸!”
伏安雖然白了許多,可到底還是有些黑的,一笑,牙齒白得特彆的明顯。
虞瀅忍俊不禁,問:“你高興什麼呀?”
伏安道:“兩天沒見著小嬸了,我看見小嬸高興呀!”
虞瀅臉上的笑意止不住,看見小伏寧也跑了過來,她蹲下身子張開雙臂。
下一瞬,小姑娘撲通的一下就紮進了她的懷中。
小姑娘仰起頭,也是咧牙一笑。若是忽視她是個小豁牙,就真的笑得似一朵花兒一樣。
虞瀅一愣,正想問她的牙齒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聽到她聲音漏風地喊:“小……嬸。”
第一次聽到她喊小嬸,虞瀅先是一滯,隨後驀地把她抱得緊緊的,又驚又喜:“寧寧會喊小嬸了呢。”
伏安在一旁自豪道:“妹妹這兩天會說很多話了,很多都是我教的呢。”
溫杏扶著婆婆走了過來,笑道:“寧寧每天問得最多的就是小嬸什麼時候回來。”
虞瀅鬆開了伏寧,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輕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寧寧真乖。”
伏寧笑道更燦爛了,小豁牙更是明顯了。
虞瀅好奇的問:“可是換牙了?”
伏安道:“寧寧自己磕的,磕掉牙後一遍哭一遍喊小嬸呢。”
伏寧聽到哥哥說她的牙齒,她連忙用一雙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皺著小臉瞪向哥哥,聲音不清且漏風道:“哥哥,不說。”
虞瀅含笑地看了眼兄妹二人,與大嫂和羅氏道:“我去與陳大爺打一聲招呼。”
說罷,走了過去,與其說了今日下午喬遷飯的時辰。
因吳記食肆最熱鬨是午時,所以喬遷飯定在下午未時開始,吃半個時辰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虞瀅昨日去買菜的時候就已經和陳掌櫃說了,陳掌櫃也應沒問題。
與陳大爺說定後,便準備回去。
虞瀅見大兄背著一個背簍,一手提著一把柴火一手提著被褥,她上前想幫忙。
伏震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虞瀅見大兄一點兒也不覺得吃力,還是很輕鬆的樣子,也就作罷。
虞瀅與他們說:“小院租在了縣衙旁,從這走到租賃的小院,約莫要小半個時辰。”
羅氏聽到租在縣衙附近,麵露憂色:“那租金豈不是很貴?”
虞瀅笑了笑,解釋道:“雖然是貴了些,可也是有很多好處的,不僅二郎上下值方便,且在縣衙旁也安全。”
羅氏琢磨了一下,二郎現在還要坐素輿出現,要是住得遠,確實不方便。
隻是這租金肯定是貴的。
想到這,羅氏琢磨著到小院後,就把自己的銀子給六娘,莫要她出那麼多的銀錢。
虞瀅不知羅氏所想,把他們帶去租賃的小院。
入了巷子,有婦人在巷子擇菜,喊道:“餘娘子,這都是你的家人?”
虞瀅點頭,笑應:“是的,今日進城來瞧一瞧。”
昨日,虞瀅就已經給左鄰右舍送去了一把瓜子,也算是打過招呼了。
走在巷子中,伏家幾人都觀察著周圍的房屋。
羅氏住過好地方,沒有什麼好奇的。而伏震對小時候的事情是有許印象的,所以也不怎麼好奇。
唯有母子三人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張望著。
那三雙充滿著好奇的眼睛,眼神出奇的相似。
虞瀅打開了院門,讓他們進去。
院門一開,伏安是第一個衝進去的,他驚喜道:“不是茅草屋,是土房子!”
伏安一直都憧憬著自己有一天能住進土房子,這樣再也不用擔心刮風下雨打雷時會把茅草屋弄塌,或是吹飛了。
虞瀅把門關上,道:“先到堂屋坐一坐,我一會弄些薑湯給你們驅寒。”
頂著冷風坐了一個時辰的顛簸牛車,身體虛的幾人估計也快受不了。
虞瀅與伏安和羅氏指道:“左邊的屋子是二郎和安安住的,右邊便是阿娘住的。”
聽到這話,伏安飛快地跑去瞧了自己住的屋子。
虞瀅笑了笑,然後去弄薑湯,大嫂也跟著來幫忙。
不一會,薑湯做好後端到了堂屋中。
喝下薑湯後,虞瀅與大兄大嫂提道:“昨日我去見了朋來客棧的小二,他又給我們拉來了一單買賣,八十斤的草藥,因那藥商急著去其他地方收藥材,所以最晚後天就要交貨了。”
聽到這麼快就來了生意,夫妻倆都有些驚訝。
虞瀅繼而道:“剛好家裡有現成的藥材可以直接交貨,我與陳大爺商量一下,後日再租用一天牛車。”
這些天虞瀅雖然沒有繼續采藥,但其他人,包括大兄都有繼續采藥。這采藥都是半個月一結,這一筆買賣後正好也可以結算。
說了這事後,虞瀅讓大兄與伏安到伏危的屋子休息,羅氏與伏寧,還有大嫂去另一屋子休息,她則去準備做午飯。
他們進了屋,不過一會,大嫂就從屋中出來了。
“大嫂你怎麼不多休息一會?”
溫杏笑道:“我不覺得累,所以來幫你。”
就是伏震也出來了,他問:“水井在哪,我去打水。”
昨日伏危的情況也不允許他夜半起來去打水,所以水缸的水也見了半。
虞瀅與大兄說了地方後,大兄就提著桶外出打水去了。
祖孫三人休息小半個時辰後,也相繼從屋中出來幫忙。雖然也不用怎麼幫忙,但他們還是繼續收掇著院子的邊邊角角。
羅氏帶有韭菜種子和小蔥頭來縣城。她讓大兒用木棍在牆角邊上簡單的翻一小塊地,然後種下這些種子和小蔥頭。
等伏危回到家中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熱鬨的景象。
心上人和大嫂把飯菜端到桌麵上,大兄和母親在院子裡捯飭菜地,侄子侄女蹲在一旁。
看見他回來了,兩個小家夥也興奮的跑了過來:“小叔!”
那一瞬,伏危心底那些空蕩蕩的角落都被填滿,臉上的笑意也由心而發。
他曾有過短暫的不幸,但餘下的所有都是幸運的。
何其有幸,才能在最落魄不堪的時候,遇上心喜之人。
何其有幸,才能在失去自以為最親之人時,遇上了真正的至親。
伏危坐著輪椅入院,眼裡噙著笑意融入了這熱鬨景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