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一百六十八(2 / 2)

顧大娘子在安慰兒子,也是在說服自己。

顧大娘子抬手拍了拍兒子狐裘毛上的細雪,溫聲道:“我兒自然是出色的,是名正言順的嫡子,本就為尊,庶子不過是投了好胎入了周家,才能有爭一爭的機會。但沒有任何的背景扶持,也僅僅是個沒有結果的機會罷了。”

“母親且安心,即便他真有這個機會,外祖父和舅舅他們都不會應的,父親也會有自己的衡量。”

方才在書房之中,父親的敲打與提醒,周世子也聽進去了。

是呀。

他不知不覺間,被祖上的規矩影響了,總怕哪個兄弟比自己出色,得父親高看一眼。

從懂事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上頭有個哥哥。

因這個哥哥在周家不受父親重視,所以十歲之前他並沒有太在意。

但自從周毅在十五歲時,因騎射與拳,槍出色被父親誇讚,所以讓他入軍中,親自來指點。

而作為嫡子的他,也不過是由父親的手下來教導。

正因這樣,他總懷疑是不是自己比不過周毅,所以父親才沒有親自來指點他。

這個心結,一直伴隨著他。

今日父親的一席話,讓他恍然間醒悟。

周毅是個絆腳石,但同時也是一把好刃。

在未襲封前他要把他當對手,時刻警惕他。

但在有人要害周家之時,這種成見必須得先放下。

先外憂,再定內。

*

晌午過後,虞瀅提著一籃采摘不久的草藥從醫館出來,準備去醫塾講課用,才到醫館外頭,一股陰冷潮濕的寒風挾著細雨迎麵撲來,冷得她一激靈。

她轉頭讓女徒弟去拿傘,在等傘的時候,看向外頭陰雨蒙蒙的天氣。

二月上旬,往常蒼梧早該轉暖了,但今年開春後就一直陰雨不斷,這天氣比去年還要差。

四季溫暖如春的嶺南的天氣都如此了,更遑論是其他地方了。

天氣過度寒冷,農物生長阻礙,延遲種植導致收成也遲,但賦稅卻不會延遲。

這且都不是重點。

連溫暖的蒼梧都這麼寒冷,越靠北的南邊就越冷,雪災的可能性比較大。

時來天災,朝廷又不作為,不知會死多少的人。

哪怕離得遠,但想到這種情況,虞瀅心裡還是不免沉沉悶悶的。

“館長,你的傘。”

身後傳來女徒弟的聲音,虞瀅也回過了神,接過了傘,囑咐道:“看著醫館,若有病人來看診,上一杯熱茶,讓她等小半個時辰。”

醫塾離得近,與醫館就隔了一條巷子,但若上著課又總是被打斷,也會影響教學,所以虞瀅一節課就上小半個時辰,每上一節

課,就課間歇一刻,她也可回來坐一會診。()

上午下午則各上兩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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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瀅打了傘,與住在醫館的五個女學生朝著私塾而去。

途中遇上巡邏的霍衙差,便也就打了聲招呼,隨而疑惑的問道:“近來巡邏好似頻繁了些?”

今日已經見到衙差從醫館前經過了兩回,這回是第三回了。

霍衙差停下應道:“聽說北邊和靠北的南邊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就下雪了,連月大雪,被凍死了許多人,就是地裡的莊稼都凍死了,又縫繳賦稅……”話到這,霍衙差意識到說到敏感之處,連忙轉移話題。

“總歸現在很多從外地來的人,偷雞盜狗,失竊搶劫屢屢發生,衙門也就隻能加強巡邏了。”

難怪,虞瀅覺得縣裡好像多了一些生人。

霍衙差提醒:“強盜頻繁,餘娘子也小心一些。”

說是強盜,其實多是百姓因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走了歪路,做了強盜。

虞瀅點了頭,道了聲“多謝提醒”,隨後與霍衙差分道而行。

醫塾很安靜,在等著上課的時間,幾個學生在收拾廊下通風的草藥,順道互考藥材的名字和藥性,又有三三兩兩在學縫針。

大家夥多是出生貧苦,都知道學一門手藝很重要,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上完課後,空餘的大多時間都會溫習。

見到虞瀅來了,學生們都站起來,恭敬的喊道:“餘大夫。”

虞瀅淺笑點頭,入了上課的堂屋。

不用多言,一眾學生都紛紛入堂屋坐下,男左女右,由低到高,而年紀最長的陳明閬與去年收的女徒弟立在兩旁,邊聽課邊協助虞瀅。

第一堂課上完後,虞瀅把陳明閬喊了過來,道:“明日我要去六七日郡治,你今日就準備一下,明日與我一同去。”

霍衙差的話,虞瀅也是上了心的。

原本就是因為世道越發的不安生,所以她才決定三月開始不去郡治了。而這個月無奈如何都得去一趟把事情都安排好,才能應對之後後的事情。

隻能多帶一些人去,以確保安危。

伏震不去,家中除了他外都是女人和小孩,現在賊子都翻院來偷盜了,隻留他們也不安全。

虞瀅請了認識的壯年,何家兄弟和陵水村的人,再加上這陳明閬,能穩妥一些。

虞瀅回了醫館,沒什麼病人,正欲歸家時,正巧伏危的信也回來了。

伏危離開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按照正常行程來說,現在已經回來了。

這是第二次來信。

前幾天是伏危第一次來信,隻是一封,現在卻是四封回信。

虞瀅把給自己的信拆開來覽閱。

伏危信上隱晦提了一下周宗主有難,需得留在豫章解決了再回去。

至於什麼難,虞瀅早已不記得了,但卻是知道他們是順利的。

看了信後,虞瀅便拿著幾封信歸家。

把信分彆給

() 了安安寧寧,還有羅氏,幾人收到信都興高采烈的,可等虞瀅從屋中收拾東西出來,一個個卻又蔫了。

大概都看到伏危信上交代說沒有那麼快回來的事了。

早有所料,倒是沒有那麼失望。

翌日一早,聘請的人和醫館的陳明閬,還有兩個女徒弟都來了,兩輛馬車一同去郡治。

在玉縣的時候,虞瀅就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了世道不安生了,出了玉縣後就更明顯了。

賦稅原本就重,每年除卻最重的賦稅外,還有一些小稅,壓得百姓喘不過氣,因而這才改革一年,猶如病入膏肓,隻吊著一口氣的重病之人。

道路上多了很多乞丐,男女老少都有,無一不是瘦骨嶙峋,雙眼空洞,餓得似乎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看到經過的行人和馬車,都虎視眈眈,

看著既可憐,卻又瘮人。

虞瀅懷疑,若不是她這趟出行,帶了五個壯年男子,其中還有兩人帶著刀的情況之下,這些人真的會湧上來把所有能吃的,值錢的都搶走。

刀是虞瀅花了幾兩銀子現買的,就是為了震懾用的。

有幾個瘦骨嶙峋,搖搖欲墜的小孩似乎不怕,又或是大人指使的,他們一路跟在馬車後頭,哆哆嗦嗦的叫喚著餓,行行好賞點吃的之類。

口音是外地的,不是嶺南人。

作為現代來的,在各種影視劇的科普之下,虞瀅非常清楚一時好心隻會招禍,便把何家大郎喊了過來,讓他提醒一下眾人切莫心軟,也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了一遍。

一次心軟,隻會招來橫禍。

原本有一人心軟想給他們一人半個饅頭,聽到提醒後,不禁出了冷汗。

仔細想想,這些孩子不是嶺南人,若沒有大人看顧著,怎麼可能跋山涉水平安無事到嶺南來?

隻怕他一給了,一群人就湧上來了。

路上的乞丐被餓得都已經神誌不清了,一心隻想填飽肚子。

不怕人多,就怕人多且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