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伏危從伏震的帳篷中出來,已經是一刻之後了。
周毅先行回了府衙,夫妻倆走上城牆說話。
伏危簡單提了一下邢崢嶸與霍善榮的事。
虞瀅聞言,眉頭一皺,臉色凝重,壓低聲音道:“這霍善榮比我所知還要陰魂不散,有一些事情已經全然脫離了我所知,我心裡也沒了底。”
這也是當初她害怕的。
伏危緘默許久,走到城牆的石牆旁,雙手撐在牆圍上,朝著武陵郡的方向遠眺而去。
神色略沉,低緩道:“無礙,我遲早會親自把他從那個高位上拉下來,讓他身敗名裂,再親手手刃了他。”
虞瀅不知武陵郡的方向在那個地方,但也順著他的視線往那個方向望去,在旁靜默不語。
*
豫章周宗主來信,讓周毅大軍在嶺南休養一個月,等北方的寒冬過後,再揮兵北上。
與其同時,信中還提了各地的情況。
□□一年,各地勢力已然逐漸形成。
以豫章郡,隴西郡,彭城為首三大勢力形成。
彭城百姓擁護了一苦役奴隸為王,攻占了離皇城三大勢力中,最靠近東都的彭城。
隻怕過了凜冬後,若有兩方同盟,一方便將會從這逐鹿中退出。
周毅看完了信,喚來伏危,把這事與他說了。
伏危隱約猜到了一些:“郡公想拉攏彭城王?”
周毅抬眉看他:“你怎麼覺得是拉攏彭城王,而不是隴西郡公?”
伏危分析:“隴西和豫章勢均力敵,若是同盟,無論如何都將會有一方處於妥協的一方。這事上誰先低了一頭,他日便是把彭城王給廢了,天下其他勢力也會擇高位者而附,這個時候便不再是勢均力敵,而是勝負已分。”
周毅笑了笑:“你所言確實有道理,父親也是這麼想的,估計那隴西郡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不管是豫章,還是隴西,都想讓這彭城歸附。”
“隻是這彭城王是奴隸出身,仇恨士族豪強,未必會信任我等。”周毅說到這,無奈一歎。
伏危沉吟許久,道:“雖是如此,但現在東都猶如一盤散沙,彭城王若是有心,便能拿下。但如今卻死守彭城,卻未揮兵逼向東都,是謹慎攻下東都虛弱之際被隴西和豫章夾擊?還是說壓根沒有稱帝的意思?”
周毅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時拿不住那彭城王所想。
二人沉思許久後,周毅先開口道:“先不管那彭城王的心思,如今父親來信,想讓人去探一探彭城王的底。”
伏危從周毅與他議論開始,便隱約猜到了些什麼,現在再聽他說欲派人去探底,也大概猜出來了周宗主的意思。
“郡公之意,是讓我去彭城?”
周毅點頭:“父親甚是看重伏先生,又知伏震先前多年在采石場做苦役,與那彭程王也算是有相同的經曆,所以想讓你們兄弟二人入使團,一同前去。”
伏危眉心微蹙,道:“大兄如今這身體,隻怕還得休養一陣。”
“五日。”周毅看著他道。
“隻能再休養五日,父親是下了命令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能許諾的,除卻那個位置,你都可允諾。哪怕他要自立為王,占據彭城為小國,這是父親給你的談判的權利。”
“若此事成了,你與你兄長日後也全
然有了抗衡霍善榮的權勢。”
伏危聽到周毅最後一句話,抬起視線望向他,猜測:“霍善榮已投靠豫章?”
周毅臉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這消息,在與伏危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意料之內。
那霍善榮本就是這麼一個狡詐的人。
若是他有足夠的實力,他也會稱王。若是沒有這個實力,他則會擇一強主追隨,韜光養晦,有了實力後再從背後捅刀子。
“霍善榮可不止一次背主,郡公還能相信他?”
周毅冷哂:“可他有實力,他也知日後豫章成事會被提防,所以此番投靠時,求得一方保命符,道是成事後,他願交付兵權,到東都做京職事官。”
伏危垂眸沉默半晌,才拱手道:“五日後屬下與兄長出發去彭城,六娘便托大人照拂了。”
周毅歎氣:“不用伏先生說,我也會看重餘娘子,不僅是我,便是父親也在信上再三叮嚀要保全餘娘子。”
說到這,周毅又道:“豫章那邊也打仗了,幸虧有餘娘子教出來的縫合術,因傷而亡的將士比預計的還要少,日後論功行賞,餘娘子也記一大功。”
功賞不是伏危最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否能擊敗霍善榮,以絕後患。
他更在意的時候家人和阿瀅的安危。
從正廳離開,伏危回了暫時所居的院子。
嶺南與另外外三郡有諸多事情要商議,是以伏危也住到了府衙,以便時刻聽遣。
回到房中,虞瀅正站在微敞的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晚她隱約聽到了一些消息。
武陵郡霍善榮好像投靠了豫章。
那原本也會參與群雄爭霸,死於其中的霍善榮,竟投靠了豫章。
或許,在伏家一家安然度過所有劫難,又或許是在伏危治好雙腿後,軌跡就已經發生了偏移。
又或許現在奪得嶺南與三郡比中容易了一些,霍善榮稱王的想法也隨之改變了。
無論哪一種,但凡豫章定天下,那霍善榮就是有從龍之功的功臣,再要殺他,恐怕會更難。
思索間,忽然被人從背後納入了寒涼的懷中,她一驚,這才回過神來。
雪鬆清香襲來,她便知是伏危。
“在想什麼?”伏危抱著她,下頜抵在她的肩上,低聲詢問。
“我聽說霍善榮投奔了豫章。”她放鬆了身子依偎著他,語氣略為凝重。
“我知道。”
“以後要報仇,難度會更大。”虞瀅擔憂了起來。
伏危低聲道:“並不難。”
“嗯?”
伏危與她解釋道:“我站在周大人這邊,那麼霍善榮最後肯定要扶持周世子,是敵對的。”
“周世子與那郡公夫人素來忌憚周大人,更彆說現如今大人收下了嶺南和桂陽,南康,零陵三郡。功績卓然,讓人心服口服,而周世子除非也領兵出戰,不然待在那豫
章城之中,毫無建樹,日後未必能見得百官會誠心扶持,為了作為儲君之位,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除去周大人。”
虞瀅明白他所言,接口道:“周大人為了自保,怎麼樣都會與周世子爭那個位置,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周世子落敗,那霍善榮也沒了倚靠。”
但想了想,又道:“但那老匹夫慣會做沒皮沒臉的事,萬一途中又棄主投向周大人呢?”
伏危一笑:“他就是想,周大人都未必看得上。”
“奸臣不侍明主,明主亦不用奸臣,周大人有明主之德,我相信周大人。”
“也是,周大人是明主。”雖然逐漸偏離,可現在看來,大體都沒有變。
周大人若成君王,那必然是個明主。
伏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好似確定周大人能成為君王一樣。
他也沒有特意試探她,隻當做不知。
相擁了半晌,身後的懷抱逐漸暖和後,虞瀅問:“方才周大人忽然差人來尋你,可是有什麼急事?”
伏危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要去彭城。”
虞瀅一愣,隨即問:“什麼時候去?”
“五日後,與大兄一塊去。”
虞瀅想起伏震的傷勢,想說些什麼,但隨即又明白,若是能有周旋的餘地,伏危早就已經周旋好了,何至於讓伏震一起去?
她思索了一會,道:“休息五日,應當也能養得好一些,在去的途中切莫被再受傷便可,我另外再給你們備一些藥,以防不時之需。”
伏危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她沒有多問,沒有多勸,更沒有太多的傷春悲秋,不驕不躁,總是能讓人心情平和。
“阿瀅。”他低低緩緩的喚
虞瀅轉身,攀上他的頸項,摟住他,輕柔的應:“嗯?”
四目相處間,都明白對方的眼底下那絲絲柔情蜜意是什麼意思。
他們約莫半年沒有過夫妻敦倫了,過去數個月雖都同在一個軍中,可都不是對的地方,也不是對的時候。
現在這裡雖不是他們的家,可時下分彆在即,二人也沒有那麼多的忌諱了。
伏危把她抵在窗前,那帶著淡淡雪鬆氣息的吻便落了下來,纏.綿悱惻。
伏危一手攬著妻子的腰,一手闔上那微敞的窗戶,隨之把她抱起,步伐沉穩地往床榻而去。
衣衫也逐漸落了地。
兩人紛紛在床榻上墜下,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