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目壓沉,平日那點禮貌淡笑都消失無蹤,帶著似是而非的慍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書言一邊彙報工作,一邊飛快掃了眼那邊的祁野。
後者又敬又畏,不敢靠近,但又像是好奇,站在遠處打量著自己這位過於年輕的小舅舅。
裴宴也就……大他三歲還是四歲?
看著對方這名利場裡浸潤出的氣度儀態,祁野心裡又是敬仰,又有點心生妒意。
裴宴樣樣都好,就是不會投胎。
身上沒流著裴家的血,他曾外祖就是再喜歡他,也不可能把裴家交到他手裡吧。
祁野想了想,轉而打給了此時還在片場的時棲。
那邊的宋書言回憶了一下還有沒有疏漏,最後道:
“……既然現在確定您小姨那邊沒收到消息,總部那邊就能稍微安心一些了,就是裴女士這邊一直在聯係我,希望近期能安排時間請您吃頓飯……”
裴宴半垂眼睫:“下個月的家宴都等不及?”
“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太多,裴女士應該也是怕被人搶先。”
“嗬,她倒是比我舅舅要有事業心……”
“時棲——!”
露台另外一頭響起祁野的聲音。
裴宴的話音,戛然而止。
祁野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裴宴能聽到自己打電話的聲音。
他背對裴宴,語氣焦躁地衝電話那頭的時棲道:
“……什麼叫不管我的事?伯父伯母還沒從國外回來!我們的婚約還沒正式解除!你不要跟那個顧斐然走得太近!懂不懂!?”
宋書言見裴宴忽然沉默,有些不明所以的忐忑。
……是嫌祁小少爺太吵了?
不知危險逼近的祁野仍然吵鬨:
“你罵我!你居然為了顧斐然那個野男人罵我!?時棲你、你以前不這樣的!是不是顧斐然教你這麼說的!?”
……野男人?
嗬。
宋書言察覺裴宴眼中戾氣翻騰,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破這溫和表象,露出藏在斯文皮囊下的狠戾心腸。
這、這是出了什麼事?能氣成這樣?
“——你還敢跟顧斐然拍吻戲!??你你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來!你拍一個試試!”
說完,怒氣衝衝的祁野當即衝了出去,一路風風火火,驚得宴會廳裡不少人側目。
“裴總……”
“裴女士那邊,晾著彆理。”
裴宴終於出聲,嗓音倦懶而淡漠,讓人猜不透心思。
宋書言也沒有詢問,隻是默默記下。
“我們持有的股份是公司最高機密,商業間諜這種事不能再出第二次。”
“是。”
“我小姨那邊,把森一的項目推出去,彆讓她閒下來。”
“明白。”
“還有……”
宋書言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記漏一個吩咐。
“……查一下顧斐然是誰。”
“好……”宋書言霍地抬頭,不解地望向裴宴,“……啊?”
他語調淡淡,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
“準備一下,五分鐘後出發。”
裴宴目視前方,跨步緩緩走入明亮喧鬨的宴會廳,再度被衣香鬢影的賓客環繞。
一切自然而平靜。
仿佛他剛下的最後一個命令一如往常。
隻是公事。
*
時棲掛掉電話後,一旁補妝的化妝師笑眯眯道:
“時小姐在和朋友開玩笑?我們這哪兒來的吻戲,要是真有吻戲倒還好了,我們還能飽飽眼福……”
時棲但笑不語。
Lisa知道電話那頭是祁野,頗覺頭痛地問:
“你真不怕把他氣瘋?”
“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他這麼好騙?”
等化妝師走遠了,Lisa湊在她耳邊:“祁野就算了,顧大影帝……你怎麼想的?”
還沒等時棲回答,她又道:
“今天這條微博的深意,你不是感覺不到吧?顧斐然為你撐腰,為你破他的慣例,這種不動聲色的維護,你老實說,真不心動?”
時棲摸著胸口,很是真誠:“姐,你看我這咖位,我敢動嗎?”
“……”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隨便糊弄完Lisa,最後一場戲也在九點結束。
剛走出片場,時棲被人叫住。
祁野從停在路邊的一輛蘭博基尼下來,氣勢洶洶地朝時棲走近:
“拍完了?顧斐然呢?”
時棲覺得好笑。
“今天不拍他。”
“那你跟我說你們拍吻戲——!”
“騙傻子的。”時棲覺得祁野實在是傻得可憐,“你有什麼事,給你一分鐘,趕緊說。”
要是平時,祁野早就火冒三丈。
——可眼前的女孩漂亮得實在令人心驚。
就算有滿腔怒氣,看著月色下這張清透昳麗的臉,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同一張臉,可皮囊下的神韻,卻截然不同。
他忽然就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距離感。
“是下個月的裴家家宴……”祁野注視著她,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來嗎?”
也就是裴老爺子的壽宴。
這種場合,往年時棲都會去。
時棲有些遲疑。
“……我家裡人也就快回來了,總之都是要退婚的,我就不……”
視線不經意撇過街邊一角。
瞬間,時棲整個人如遭雷擊,當場失聲!
漆黑的邁巴赫靜靜停在街對麵。
車窗搖下,隱約能看到後座坐著的身影。
隔著朦朧夜色,車流如織,哪怕讓祁野辨認,他也認不出坐在車的是誰。
但時棲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她的初戀。
是曾經在落魄時被她殘忍拋棄的前男友。
也是這個世界中,談笑間能令人傾家蕩產的反派大佬——
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