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叔……嗝……對、對不起……”
謝予深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清冷的嗓音柔聲問：
“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和叔叔說嗎？”
“我……我不應該……趕跑那個阿姨……害、害你沒有女朋友……對不起，崽崽不想叔叔一個人……孤獨終老……”
說到“孤獨終老”，剛模模糊糊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的崽崽哭得更大聲了。
她的謝叔叔這麼好，他應該和爸爸一樣，娶一個像媽媽那麼漂亮的阿姨，再生一個像她這麼乖的小朋友。
每次媽媽在片場工作的時候，爸爸也一個人待在家。
那個時候的爸爸，看起來就很可憐很可憐，像個沒有人陪的小朋友。
聽了崽崽抽抽搭搭的話，謝予深也有些意外。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酸澀，小朋友天真而溫柔的眼淚落在他肩上，卻仿佛潤濕了他的雙眼。
“不是你的錯。”
謝予深一遍遍地輕撫肩上小團子的後背。
“是我自己的選擇。”
崽崽帶著哭腔，小聲問：
“……叔叔不喜歡那個阿姨嗎？可是崽崽覺得，那個阿姨很漂亮，還有點像媽媽，說話也像……”
謝予深沉默幾秒。
“就是因為她像你媽媽。”
所以不可以。
六歲的崽崽聽得雲裡夢裡。
“……謝叔叔討厭媽媽嗎？”
可是他明明對媽媽很好，也就比爸爸對媽媽稍微差那麼一點罷了。
謝予深不知如何跟小朋友解釋，他也不希望大人之間的問題令小朋友為難。
於是他說：
“崽崽有了一個媽媽之後，也不會想要第二個媽媽吧？”
崽崽這個倒是聽懂了，用力搖頭。
“所以，叔叔認識你的媽媽以後，也不想再認識一個和你媽媽相像的阿姨了。”
似懂非懂的崽崽，看著謝予深沉寂而清冷的目光，感覺有點難過。
*
崽崽是在沈氏分公司的開業典禮上再次見到沈小姐的。
“大姐姐。”
沈小姐剛和旁人聊完，忽然感覺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裙角，低頭一看，是那天在日料店時見到的小朋友。
“是你啊。”沈小姐心想這小丫頭這次嘴還挺甜，沒張口就叫阿姨，“你怎麼來了？你家大人是誰呀？”
崽崽笑得甜甜，眼彎成小月牙。
“我媽媽叫時棲，我爸爸叫裴宴。”
沈小姐：“……”
艸。
還好那天隻罵了謝予深，沒罵這個小姑娘。
商界就這麼大，時棲和裴宴這樣的，大家更不可能不認識。
原本參加開業典禮這種事輪不到時棲來，不過聽說了自家孩子攪合人家相親的事情，出於禮貌，時棲還是帶著崽崽來跟人家當麵道個歉。
沒想到見麵沒聊幾句，時棲和沈小姐居然聊得還挺投緣。
幾天之後，謝予深就見沈小姐坐在時家的沙發上，氣定神閒地和他打招呼。
“謝教授，好久不見。”
謝予深：“……”
崽崽倒是很高興，拉著謝予深，一臉“我把女朋友賠給你啦”的自豪表情。
“——怎麼又躲進來了？”
時棲靠在謝予深的房門外，問道。
謝予深正在寫報告，聞言動作一滯，淡淡答：
“我沒有在躲。”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時棲對謝予深的性格還是很了解的。
“你是沒有在躲人家沈小姐，你是在躲你自己。”
謝予深攏起眉頭，終於抬頭看向時棲。
時棲目光坦然：
“老實說，我也覺得沈小姐和我有點相似，外貌和穿衣風格像，行事風格也是，換成彆人，我或許真以為是什麼移情之類的，但我知道，你不會那麼自欺欺人。”
謝予深喉間滾動一下，定定地望著時棲：
“我不喜歡她。”
“或許現在是。”時棲沒有否認，“但是謝予深，過度的克製，反而是一種欲蓋彌彰。”
他越是離沈小姐遠遠的，越是證明他還沒有走出來。
“這麼多年，你已經是我們時家的一員了，我不能這樣坐視不管，看你壓抑自己，三十歲就已經望得到六七十歲的生活。”
“哪怕不是沈小姐，是張小姐李小姐，哪怕不談戀愛，隻是交個朋友。”
“證明給我看，告訴我你還有愛人的能力。”
時棲說完這話，房間裡靜了許久。
不知何時溜過來的崽崽躲在時棲身後，好奇地看著屋內沉默深思的謝予深。
打破寂靜的是崽崽奶聲奶氣的聲音。
“謝叔叔要是實在找不到女朋友，可以再等十年，等崽崽長大！崽崽娶你！”
謝予深：……那倒也是不必了。
到底抵不過這母女倆，謝予深長歎一聲，終於鬆口。
“好。”
他想了想，又補充。
“我會和她說清楚，隻是交個朋友。”
時棲抱著崽崽，兩人齊齊點頭。
目送謝予深下樓，崽崽回頭昂著小腦袋問：
“媽媽，那謝叔叔現在到底是有女朋友還是沒有女朋友啊？”
崽崽一臉愁容。
現在的大人真是太令人操心了。
“這個嘛……沒有女朋友就沒有嘛，沒有也可以過得很開心的。”
崽崽頓時露出了被欺騙的震驚神色。
什麼叫沒有女朋友也可以過得開心？？
那之前媽媽說的謝叔叔可憐的老年生活，也都是騙人的啦？
“不過有沒有女朋友……那也說不定。”
時棲狡黠地笑著，摸了摸崽崽的頭。
“這就要看你沈阿姨夠不夠努力啦。”
畢竟，能騙到謝予深請她吃三頓飯，也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