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宋毓涵為什麼突然軟化態度,但這種遲來的關懷……實在讓她覺得,很難過。
原生家庭真的可以成就一個人,也能摧毀一個人。她與晏楚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是被成就的,她是被摧毀的,他們之間有很多東西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沈歲知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家庭原因所以過分孤僻敏感,無時無刻不在被指指點點。被沈擎接到沈家後,旁人即使好奇,卻也隻敢用看異類的眼光看她,沒有多餘的閒言碎語。
她一個人活到二十多歲,見過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不過她運氣比較好,在死前能遇到一名好友,還有一位愛人。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好滿足了,親情的缺憾已經不足以成為壓垮她的東西,但宋毓涵今天這番話,又徹底將她澆醒。
她還是在乎的。
沈歲知回到車中,坐在副駕駛發呆,感覺腦子亂哄哄的,一部分歸U盤,一部分歸宋毓涵,一部分歸自己。
晏楚和見她失魂落魄的,不由輕蹙起眉,“怎麼了?”
沈歲知張張嘴,卻不知道從哪件事說起比較好,最終,她問了個很突兀的問題:“晏楚和,你小時候,父母會帶你出去旅遊嗎?”
晏楚和聞言,稍作停頓,心裡隱隱明白了什麼,他答:“會。”
“會親自出席你的家長會嗎?”
“會。”
“會每天都跟你一起用餐嗎?”
“會。”
“……會每天都和你說早安晚安嗎?”
“會。”
沈歲知聽他這不暇思索的回答,心底浮現些許豔羨,她笑笑,垂下眼簾感慨道:“你的父母一定非常非常愛你吧。”
話音未落,她便被攬住肩頭,隨即腿部微緊,身子一輕,轉眼間就換了個位置。
——晏楚和竟然將她托抱過來。
沈歲知始料未及,分著兩腿跨坐在他腿上,手扶在他肩頭,還有些懵。
晏楚和安撫似的按了按她的腰,隨後在她嘴角輕輕吻了吻,行為溫柔至極,嗓音也溫柔至極:“不久的將來,他們也會像愛我一樣愛你。”
沈歲知睫羽輕顫。
她覺得自己眼睛有些酸,但她不想做出像掉眼淚這樣沒麵子的事情,所以她直接攬住晏楚和的脖頸,乾脆把上半身趴他身上,臉埋進他頸窩。
這是個撒嬌示弱意味極明顯的動作。
“我知道,我們兩個人的經曆不同,你的許多難過我都無法感同身受。”晏楚和把她從自己身上撥起來,像哄小朋友似的,抬手蹭了蹭她臉頰,“我知道你會怕,所以我不強求你坦誠。隻是我需要一些時間,我在努力成為那個能取代你藥物的存在。”
沈歲知雙手支著,望著他沒說話,隻有眼尾染上含有濕意的紅暈。
晏楚和凝視著她,語氣溫和道:“我希望你可以在你的路上走得更遠,永遠有自己的理想,學會為自己生活。”
“瑣碎的事都交給我,你隻需要做你想做的。過去二十多年你過得不好,以後幾十年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把你沒體驗過的那些好,成倍還給你。”
沈歲知聽完晏楚和的話,突然明白了有個足夠成熟的愛人的好處。
他會用漫長的時間與心力,去解決所有難題,確保在她願意握住他手的時候,能走一條平坦無阻的路。
沒有任何隱患與未知,隻有他坦然托付的愛意,以及溫柔與包容。
——隻要他在,她就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沈歲知垂下眼簾,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晏楚和。
沒有任何曖昧意味,仿佛是想要抓緊最後一根稻草,倉皇而渴望。
沈歲知張了張口,好多好多想說的話,最終卻隻默默在心底重複千遍萬遍。
——是你把曾經的我破碎掉,重新塑造了現在的我。
——你是不會知道的。
——你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
沈歲知想,永遠不會有人明白的。
她一無所有,一條賤命隻剩貧瘠,連人格都是殘缺汙穢的,她沒有任何可以去回報他人的東西。
“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也沒關係。”沈歲知開口,嗓音有些啞。
她頓了頓,說:“救我的話,你隻要站在原地就夠了。”
晏楚和聞言沒有回應,他偏首輕輕吻她,低聲道:“可我永遠不會留你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