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沈歲知搞不太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但她也沒敢問就是了。
晏楚和去替她結算相關費用,先前的那名醫生過來檢查其他病人情況時,沈歲知把他給叫住了。
“我這情況可以出院了吧?”她問他。
“當然可以,這種程度的傷你回家休養就好。”醫生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個肯定答案,隨後打量她幾眼,“出去後最好找家酒店清理清理,這麼漂亮的臉蛋,現在臟兮兮的,太令人難過了。”
沈歲知:“……那我真的謝謝你了。”
“剛才那位‘yeah’先生呢?”醫生這才發現少了個人,他往旁邊打量幾眼,“‘yeah’先生還真是英俊,你們中國人都長這麼好看?”
她往門口看了眼,確認晏楚和還沒回來,這才對他道:“不是,隻有他這麼好看。”
醫生驚訝地噢了聲,好奇地八卦了一下:“你們是愛人關係嗎?”
這個問題再次讓沈歲知往門口看去,然後她低聲回答:“以前是,未來也是,現在不一定。”
醫生:“???”
他感慨了一句“奇妙的中文邏輯”,便端著消毒用具離開了病房。
剛踏出門外,他餘光便瞥到旁邊靠牆站著的“yeah”先生,他挑眉正要出聲,對方卻示意他小聲點。
醫生自動理解為他要跟自己說悄悄話,於是無比認真地作傾聽狀,當真沒再出聲。
然後他聽到“yeah”先生問道:“耽誤一下你的時間。方便告訴我你們剛才在聊什麼嗎?”
醫生愣了下,覺得剛才那番對話沒什麼涉及**的,於是坦然回答:“她說中國人裡隻有你這麼好看,我問她你們是什麼關係,她說……”
他艱難地把沈歲知那句邏輯複雜的話重複出來,“就是聊了這些。”
“yeah”先生的表情似乎有點兒說不出的一言難儘,不過他沒有多想,因為有病人在叫他了,便匆匆道彆離開。
沈歲知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清理衣服上的泥點,她雖然沒有潔癖,但這樣實在是不舒服得緊。
……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有潔癖的人呢。
她抽出閒心這麼想著,甚至沒有察覺到那個她想著的人已經走到她床邊,不緊不慢地倒了杯溫水。
沈歲知是看到水杯遞到眼前才反應過來的,她倏然抬起臉,對上晏楚和波瀾不起的雙眼,她才遲鈍地說了聲謝謝,把杯子接過來。
她不聲不響把水給喝完,空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她想抬起臉看他,但又不太敢,畢竟兩個人已經兩年沒有接觸。
除了她單方麵跑去平城偷偷看了他一眼。
沈歲知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明明想著這次輪到她來主動,但她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就在此時,晏楚和淡聲開口:“我在附近訂了酒店。”
她幾乎快要以為他是準備離開,下意識抬起臉問:“帶上我嗎?”
晏楚和垂眼看她,“你說呢。”
沈歲知知道他還有氣,但現在這樣她已經很開心了,眼底登時浮現光彩,她對他展露笑顏,說了聲好。
沈歲知也不願意在醫院占著床位,事不宜遲,她拿起手機和日記本,就要翻身下床走路。
她原以為左腳踝的扭傷無足輕重,但下地後顯然是另一回事,不過還沒到完全邁不開腿的地步。
她咬了咬牙,想著絕對不能再多事兒,便把重心往右腳挪了挪,繼續邁出步伐。
但這次腳還沒落地,她就被人給拉住了。
頭頂上方傳來晏楚和淡然的聲音,語氣稍有責備意味:“都這樣了,還學不會服軟?”
沈歲知下意識就想說不給你添麻煩怎麼就成了學不會服軟,不過話還沒出口,她就直接被人給打橫抱了起來。
沈歲知條件反射環住他脖頸,腦子裡什麼都沒了,隻剩下一堆瘋狂轉的圈圈,亂七八糟的。
腦中閃過無數話語,最終她卻說了句最清奇的:“那個,我衣服上都是泥點,很臟的。”
身有潔癖的晏楚和卻不為所動,抱著她朝醫院門口走去,“去酒店洗。”
沈歲知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話也跟著無厘頭了起來。
她磕磕巴巴地問他:“一、一起洗?”
晏楚和:“……”
聽到這個問題後,他步履微頓,垂下眼簾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給出任何形式的答複,繼續朝前走。
沈歲知慶幸他沒有接自己的茬,不然自己沒有死在天災,也要死於羞恥。
晏楚和不知從哪弄來的車,她被他放進副駕駛,甚至被他無比自然地扣好了安全帶,好像兩個人根本就沒有分開那麼久似的。
在前往酒店的途中,沈歲知尚且在思索可以展開的話題,就聽到正在開車的晏楚和問她:“為什麼單獨把日記本帶出來了?”
沈歲知雖然早有預感他會問這件事,但真到了這時候,她反而什麼煽情話都說不出了,隻剩下最純粹的本能驅使。
“……就,很重要啊。”她說,“那時候我什麼也沒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抓著它跑出去好遠了。”
晏楚和沒有問她是否看到了日記本末頁的那些話,沈歲知也沒提起來,二人心照不宣地給彼此平複的時間。
抵達酒店後,沈歲知因為覺得被圍觀太羞恥,便要求扶著晏楚和走,他也沒強求,隻有意放緩了腳步。
在前台領取房卡時,沈歲知看到他隻領了一張。
雙人床?還是大床房?
沈歲知控製不住自己思緒紛飛的大腦,其實她有想過,如果追求不成功,下下策才是色/誘,現在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她腳還傷著……
正胡思亂想著,晏楚和已經將她帶到房間中。
他關上門,把人放到床邊上後,才重新回到門口插卡開燈。
沈歲知發現室內是民宿風格,還挺親切,但她覺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趕緊洗澡,她合理懷疑自己再捂一天就要臭了。
“有浴缸。”晏楚和推開浴室的門,打量一眼,隨後問她,“傷口能沾水嗎?”
“能,必須能,就是點兒擦傷而已。”沈歲知霍得站起身,單腳跳著朝他走過去,“我先我先,我快受不了了。”
晏楚和見她急急慌慌的,都怕她下一秒就要撲到地上,但沈歲知平衡能力極佳,單腳根本不影響她行動。
他稍微放下心來,轉身回到玄關處,把沈歲知已經低電量自動關機的手機拿起來,用房內自帶的充電器充上電。
他翻了翻那本日記,從第一頁開始往後,最終越過中間數十張空白,定格到最後寫有字跡的那一張。
紙有些泛皺,並不是因為主人不愛惜,而是因為上麵的淚痕太多了。
晏楚和眸光微動,隨後他把日記本合上放回原處,好像從來沒有碰過它似的。
——唯獨這次,他再不忍心,也要讓她自己踏出那一步。
沈歲知並不清楚晏楚和在外麵做什麼,她洗完澡後換上浴袍,拎著洗乾淨的衣服,便神清氣爽地蹦出浴室。
“好了,你去洗吧。”她習慣性撂下話,說完才發覺這語氣似乎太曖昧了些,不由側首去看晏楚和的反應。
結果是沒有反應。
晏楚和神色未改,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麼,隻簡單回了聲“嗯”,便起身朝浴室走去。
沈歲知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低迷。
她有些苦惱地抓了抓濕發,邊坐在烘乾機旁邊烘乾衣服,邊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她覺得主動權還不在她手裡。
把衣服烘得半乾,沈歲知給掛到通風口處,隨後拿著吹風機照著頭發一通猛吹。
因為吹風機並不是靜音的,產生的噪音有些大,所以沈歲知沒能聽清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也沒發現有人正在走向自己。
她右手拿著吹風機,手腕有一搭沒一搭地晃動著,好讓頭發乾得更快些。
由於她隻穿了件浴袍,再加上這抬手的動作,袖口滑落在臂彎處,她整截小臂便明晃晃地袒露在空氣中,栩栩如生的烏鴉紋身融於昏黃燈光下。
沈歲知閉著眼低著頭,正是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她右手手腕被人不輕不重地攥住了。
沈歲知驚得差點把吹風機給扔出去,她倏地朝身後看去,看到晏楚和單膝蹲著,雙眼微眯,正盯著她手臂內側看。
沈歲知緩了半秒的神。
等等,手臂內側?
她猛地想要把手給抽回來,但晏楚和難得強硬,根本不容許她掙脫。
他抬手把嗡嗡作響的吹風機關掉,隨手放到一旁,然後示意她疤痕之上的那處紋身,不疾不徐地讀出它的內容——
“Mr.Yan。”
他看向她。
“什麼時候紋的?”他問。
滿室寂靜,沈歲知突然開始懷念剛才吹風機的噪音。
她知道這個紋身遲早會被他發現,但沒想到這麼快,她猶豫片刻,回答道:“去年,我生日那天。”
晏楚和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當時紋身師問我,為什麼要把這個紋在傷疤上。”
沈歲知說到這裡,停了停,才低聲道:“我說,我想告訴自己,我的痛苦已經被覆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