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前兩集播完,何慕以為自己團隊裡那些洛嶼的粉絲就會消停了,誰知道他們還另外成立了一個小群,偷偷討論到大半夜。他們都以為何慕不知道,但何慕的生活助理時不時拿出手機來看,還一臉蕩漾的姨母笑,何慕就知道肯定和洛嶼有關。
他就快被煩死了,感覺洛嶼正在侵蝕他的一切,從他的資源到他的團隊。
這些領著他發的薪水,靠他才有飯吃的人居然去追捧他的對家了!
他幾千萬的代言被擱置,對方說在考慮其他人,經過大廳這個“其他人”是洛嶼。
他一直想要的偶像劇男主角的片酬也暫停討論了,製片方一直沉默,問了對方的工作人員才知道製片方在考慮洛嶼,但是對方目前收到的劇本太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始評估他們的劇本。必須要等洛嶼那邊有明確答複了,製片方才會給何慕明確的答案。
何慕心中的恐懼感不斷升級,因為……他發現不知不覺自己竟然成了洛嶼的“備胎”。
難道,他要開始撿洛嶼的剩飯吃了嗎?
他不要!他真的不要!何慕打電話給經紀人,跟對方說一定要爭取到那個偶像劇的男主角,哪怕片酬是現在的一半。
但經紀人給的回複卻是對方在意的根本不是片酬,而是收視號召力。從上一次的《燃燒吧,小宇宙》,到現在《反擊》的前兩集,從網上的討論度明顯可以看出來洛嶼比何慕能扛。現在片方的焦點都聚集到了洛嶼的身上,要麼《反擊》之後的走勢疲軟讓偏方降低對洛嶼的評級,要麼就是洛嶼主動放棄,否則這部偶像劇何慕很難拿到。
何慕氣得連覺都不睡著,他打電話給高禾,對方說自己在應酬就立刻掛斷了。
洛嶼這一晚卻基本沒有睡著。
回到房間裡,他研究著劇本,想著要怎樣挖掘溫煜馳這個角色的魅力,但越是刻意去思考,就越是平庸。
溫煜馳對於陸屏楓的誘惑,並不是因為皮囊,更不是身體的本能,而是精神深處因為某種缺失長期無法得到滿足的渴望。
就好像一把鑰匙打開一個鎖,溫煜馳天生匹配陸屏楓的靈魂。
但這種感覺要怎樣演出來?
整棟彆墅很安靜,小琴他們應該都睡下了。
洛嶼放下劇本,隻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想起顧蕭惟靠過來氣息吹進眼裡的樣子。
他翻了好幾次身,拿出耳機來聽音樂,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
思維越沉越深,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不是窗外的天光,而是發現自己坐在床上,和顧蕭惟一起看著《反擊》。
又是白穎向嚴野吹煙的鏡頭,洛嶼下意識低頭遮住眼睛,隻是這一次顧蕭惟的手伸了過來,扣住了他的手腕,強硬地把他的手挪開。
洛嶼這一次看清了顧蕭惟的眼,眼底盛著一簇火,從深淵萬丈裡沸騰而起,他奪走洛嶼所有的反駁與呼吸,封鎖他的反抗,將他逼入絕境,繳械投降。
“唔……”
洛嶼猛地驚醒,顫著肩膀大口呼吸,脖子上和背上都是薄汗。
窗外仍舊是一輪明月,還沒到該起床的時候。
洛嶼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才淩晨兩點半。
“什麼鬼啊……”
洛嶼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兩三秒之後,悶悶地笑了起來。
顧蕭惟啊顧蕭惟,你如果知道我做了個什麼樣的夢,會不會很滿意我對你的想象?
洛嶼知道自己多半睡不著了,他起身,穿上鞋子,套上外套,決定出去走一走。
他輕輕關上自己的房門,看了一眼對麵顧蕭惟的門,這會兒顧蕭惟應該睡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失眠過。
洛嶼小心翼翼地下樓,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離開了彆墅。
月夜下的度假山莊安靜又優雅,薔薇小徑深幽得仿佛通向某個不屬於現實的秘境。
洛嶼心想自己雖然方向感一般,但選擇一個方向走下去應該不至於迷路的。
夜風比房間裡要涼上一些,讓他因為那個夢而積聚的熱度終於消散。
洛嶼沿著某條薔薇小徑走下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又來到了那個西式噴泉,洛嶼無奈地一笑。
——還真是殊途同歸啊。
今夜萬裡無雲,星光與月色垂落在噴泉邊的雕像上,顯得聖潔悲憫。
洛嶼繞著噴泉走了一圈,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對在這裡幽會的情人,不知道他們選擇的是在哪尊雕像之下……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尊容貌俊美的雕像,兼具男性的陽剛與女性的柔媚。
洛嶼眯了眯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他湊近了去看,這尊雕像的肌肉紋理充滿了張力,但雙手向上盤環,臉部露出的是意亂神迷的表情,令人莫名心跳加速。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那對情人會選擇在這尊雕像,因為無論它的身體線條也好,它的表情也好,都像是被什麼給吸引了,拋棄了自我,完全臣服於欲念的控製。
“你覺得這尊雕像是誰?”
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空氣裡揚起一股草木燃燒的味道——有人在抽煙。
洛嶼回過頭來,看到了聶揚塵。
他的眉眼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裡時隱時現,頭發不像白日裡拍戲時候那樣溫和有禮,一部分發絲被他捋到了腦後,還有幾縷墜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放蕩不羈。
“聶……聶揚塵?你這麼晚了跑到這裡抽煙?”洛嶼問。
聶揚塵吐出了最後一口煙圈,拎著那支煙走到了洛嶼的麵前,“薄荷味的,尼古丁含量很低。不用擔心會讓你吸入太多二手煙。”
“抽什麼煙是你的自由。”洛嶼一直不擅長跟自己不熟悉的人聊天,如果單純聊角色可能還好,但是今晚的聶揚塵有點反常。
就在洛嶼轉身走了兩步的時候,聶揚塵忽然開口了:“昨天晚上是你吧?”
“什麼是我?”
“偷聽我的約會。怎麼樣,我表現的還行嗎?”聶揚塵笑著問。
洛嶼心頭一繃,竟然是聶揚塵大半夜在雕像下麵跟人幽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聶揚塵又沒有證據,洛嶼才不會承認昨晚上自己在場。
而且這個噴泉屬於度假山莊的公共場合,大半夜裡幕天席地的,還要怪他不小心聽到了嗎?
“我看了你和顧蕭惟演的《反擊》。你出色得讓我睡不著覺,一想到你把顧蕭惟拽過來的畫麵,就讓人興奮不已。你知道自己把他拽下神壇了嗎?”聶揚塵笑著問。
提起顧蕭惟,洛嶼皺著眉頭看向對方,“顧蕭惟從來都不是神。他隻是一個願意把自己裝進不同角色裡的演員。”
聶揚塵垂下眼,顫著肩膀笑了起來,“我說的神壇可不是演技,而是這麼多年他沒有緋聞也不談戀愛。”
洛嶼的手指很輕地勾了一下,警覺性一下子就起來了。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想十年之後他還是現在的樣子。”
“你是真的感覺不到,還是不敢去想?”聶揚塵將已經熄滅的演放在了身旁雕像的手中,一步一步走向洛嶼。
“想什麼?”洛嶼的眉心皺了起來,他沒有後退,而是仔細看著聶揚塵的雙眼。
那雙眼睛裡表麵看是調侃與戲謔,但看得再深一些,便是糾結與不甘。
“顧蕭惟在引誘你。”聶揚塵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洛嶼的呼吸停滯在喉嚨裡,但是多年的表演經驗還是讓他的表情穩住了,他側過臉,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陸屏楓和溫煜馳在互相引誘對方去探索彼此的精神世界,這是導演和劇本的要求。”
“是嗎?可為什麼嚴野對白穎的眼神裡也充滿了占有欲呢?”聶揚塵慢悠悠地問。
洛嶼輕笑了一聲,“我怎麼沒感覺到?聶揚塵,不知道你今天怎麼了,但明天還要拍戲。你該回去睡覺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睡覺?是不是顧蕭惟對你的引誘起了作用,讓你不知道該怎樣欲蓋彌彰?”聶揚塵倚著那尊雕像,好整以暇地問。
洛嶼的神情冷了下來,“你到底想要怎樣?”
聶揚塵看著洛嶼的眼睛說:“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特彆、特彆地像顧蕭惟嗎?那種不把一切看在眼裡,名譽、利益都沒有關係的樣子。我都忍不住猜想,是不是隻要你給他一點點回應,他馬上就會為了你昭告天下。”
洛嶼的眼睛眯了起來,然後輕笑了一聲,“我明白了,你在嫉妒。”
“你想說我在嫉妒你和顧蕭惟的好演技?”
“不,你在嫉妒我和顧蕭惟可以在戲裡明目張膽地相互拉扯,無論是引誘還是被引誘,征服還是被征服。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們最後一次吧?你們分手了對吧?”這一次洛嶼沒有後退,而是一步一步走向聶揚塵。
他就像冷靜的磐石不可動搖,卻一寸一寸看入了聶揚塵的心底。
“你眼底的那一絲驚訝讓我確定自己猜對了。”洛嶼又向前一步,“而且這是你選擇帝俊傳媒的代價。”
聶揚塵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震動,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說,為什麼洛嶼會知道。
“你的情人應該是你身邊的人,比如經紀人、化妝師或者助理。你跟對方的關係被公司發現了,歐俊韜親自勒令要求你和對方分開。因為帝俊傳媒捧你不僅僅是把你當成演員來打造,還是對標顧蕭惟,把你當成頂流演員來打造——實力和人氣都想要。歐俊韜不會容忍任何能讓你掉粉的事情,尤其是戀愛……而且我猜,這個戀愛還非比尋常。對方結婚了?”
洛嶼隻觀察了聶揚塵一秒,不等他回答就說出了答案,“你眼底沒有慌張,所以對方沒結婚。”
聶揚塵的神情逐漸變得冰涼,就像那些粹上星子冷光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