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清醒既是犯罪(2 / 2)

“你……好端端擺這幅速寫在我房間裡乾什麼?”

說完這句話,洛嶼莫名緊張了起來,心緒緊繃著就等著對方的回答。

“死亡畫家,當然是描繪死亡。”顧蕭惟的視線從速寫轉移到洛嶼的臉上,目光裡是讓人抓狂的平靜。

所有猜測和心動在瞬間垮掉,洛嶼把畫框抬起來,“這時候白穎還沒死呢!”

顧蕭惟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但他還是死了,在我麵前。”

所以,這是白穎的遺像嗎?

難不成自己還得把它掛在牆上,每天燒香?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收回。”

顧蕭惟的手伸了過來,就在快要觸碰上畫框的時候,洛嶼把它放到了身後。

“送了人就是我的了。”

“也對,不然它的結局就是被我塞進碎紙機。”

那一刻,洛嶼忽然明白了這幅畫的意義。

“陸屏楓的閃蝶臨摹隻為溫煜馳而存在。你畫的白穎,隻送給我,對嗎?”

顧蕭惟看著洛嶼,兩秒才回答:“嗯。”

洛嶼笑了,忽然抬手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蕭惟始料未及向前踉蹌了半步,下巴被扣在了洛嶼的肩膀上。

洛嶼收緊了自己的胳膊,不給顧蕭惟拒絕和掙紮的機會,貼在他的耳邊說:“謝謝,我很喜歡。”

蓬鬆的劉海滑落下來,遮住了顧蕭惟的視線。

在顧蕭惟抬起手就要抱住洛嶼的時候,洛嶼鬆開了手,笑著說:“明天見。”

他拎著畫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蕭惟抬起的手垂了下來,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如果你真的把那幅畫打開……就未必還會喜歡了。”

洛嶼拎著畫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深深吸一口氣。如果……這幅畫是顧蕭惟完全沒有受到陸屏楓這個角色的影響而送給他的,那就好了。

單純是顧蕭惟送給洛嶼的,而不是嚴野眼中的白穎。

但至少……白穎占據了嚴野,而溫煜馳吸引著陸屏楓。

他也一定會擁有顧蕭惟。

洛嶼將那幅畫和之前的速寫一起放進了櫃子裡,他忽然有了點雀躍的期待,顧蕭惟的筆下還會畫出怎樣的他。

看了幾個崔姐發來的合作方資料,洛嶼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該睡覺了。

“啪嗒”一聲,洛嶼關掉了床頭燈,隻要沒煩心事,他就能分鐘入睡。

不知道過去多久,洛嶼側著身,半邊臉壓在枕頭裡。

隱約之間,他覺得自己的床墊好像沉下去了,有人正輕輕地撥開洛嶼耳邊的發絲。

“嗯……”洛嶼睜開了眼睛,赫然發覺有人就坐在他的床邊。

他今晚鎖了門的!這人是誰!

洛嶼一把扣住了對方的手腕,正要反抗的時候,對方卻捂住了他的嘴。

“彆怕。”

微涼的兩個字,尾音裡卻帶著一絲讓人心癢的沙啞。

顧蕭惟?他怎麼進來的?

洛嶼放鬆了下來,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示意對方鬆手。

顧蕭惟卻彎下了腰,一隻手撐在他的枕邊,那雙眼睛越來越近,就像另一個引力強勁的星球,要將洛嶼徹底吞噬。

某種期待瘋狂地湧上心頭,洛嶼正要撐起自己,離對方更近一些。

就在顧蕭惟的手挪開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壓了下來,洛嶼的腦袋跌回了枕頭裡。

自持的冷靜被無邊的熱烈衝擊得蕩然無存,所有小心翼翼的試探摧枯拉朽一般碾壓而過,窗外的月色被燙到扭曲了墜落的軌跡,從血液到精神都在盛放中燃燒。

顧蕭惟的力量越來越大,哪怕洛嶼想要掙紮出一絲縫隙僅僅吸一口氣,顧蕭惟卻如影隨形。

洛嶼忽然想到了沉入水中的白穎,在瀕臨溺斃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被嚴野高高地舉起……命運不能收複白穎,但嚴野可以。

洛嶼慌張地拽著顧蕭惟的後衣領,他能感覺到顧蕭惟冷峻外表下的偏執與瘋狂,那種極端其實和嚴野、和陸屏楓並無兩樣。

隻不過劇本裡的角色得按照劇本走向結局。

而顧蕭惟,卻沒有任何一個劇本能夠束縛他。

他想要的結局,他自己決定。

就在洛嶼快要失去反抗的力量時,顧蕭惟忽然放開了他。

空氣湧進了肺部,洛嶼像一隻弓繃了起來,他猛地睜開眼睛,發覺房間裡空蕩蕩的,顧蕭惟不見蹤影。

他艱難地坐起來,看向門口。

門鎖得好好的,顧蕭惟不曾進來過,可他卻存在於洛嶼的大腦。

又或者在夢中,洛嶼潛意識裡邀請他的入侵。

脖子上起了一層薄汗,心臟還在震動不休。

洛嶼的喉嚨動了動,他掀開自己的被子,無奈又尷尬。

“搞什麼啊……”

大半夜裡,洛嶼換了褲子,扔下來的那條他甚至懶得洗,就像某種心虛的證據,洛嶼毫不留情地把它給扔了。喉嚨裡就像有火在燒,隻想要喝一大杯冰水。

洛嶼打開了門,下了樓,來到了廚房裡。

他打開了冰箱,裡麵放著小琴之前就訂好的瓶裝礦泉水。他拎了一瓶出來,擰開蓋子就迫不及待地大口灌了進去。

好不容易體內的溫度被降了下來,洛嶼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口氣把一瓶水喝到見底了。

為了不驚動任何人,他下來的時候沒有開燈。

這會兒,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轉過頭準備回去的時候,赫然驚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對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隱匿了存在感,甚至於明明看到他下樓了也一句話沒有說過。

郊區的夜晚還是比較涼的,特彆是在淩晨。

那個黑暗中的人影蟄伏著,像是會隨著空氣滲透進洛嶼的每一個毛孔,以及五臟六腑。

“誰在那兒?”

洛嶼眯著眼睛仔細分辨著。

對方的手裡仿佛握著什麼,在黑暗中隱隱透著寒光。

洛嶼沒有再繼續上前,而是後退向後摸索。

他記得在廚房裡擺著一排刀具,為了方便度假村的客人做飯還有切水果。

可是當他摸過去的時候,才發覺放水果刀的地方是空的。

“蔣哥?還是岩哥?”

無論是誰,大半夜這樣一聲不吭地嚇人,洛嶼很想揍對方一頓。

洛嶼走向廚房的電燈開關,摁下去之後,意想中的光亮並沒有到來。

可是剛才冰箱是有電的。難道這條線的電閘被人關掉了?

洛嶼的心情越來越忐忑,難道是彆墅裡進來了什麼人?狗仔?私生飯?還是入室劫匪?

想象力在那一刻無儘發散。

他拉開了冰箱的門,借著冰箱的光亮想要看清楚對方是誰。

當微弱的光線一點一點照亮沙發的時候,洛嶼看到了唇上噙著戲謔笑容的顧蕭惟。

“你的反應,真有意思。”

顧蕭惟的聲音響起,可在他一貫微涼的聲線裡,透著一絲惡劣。

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捏著水果刀撐在桌麵上。

顧蕭惟總能隨著光線呈現出不同的氣質。

比如在明亮的燈光下,他會顯得清冷寡欲,無情地遵循世間法度。

可一旦在陰暗的環境裡,他清俊的眉眼就像是沉入了邪欲裡,正邪難辨,真假難分。

“怎麼有意思了?”洛嶼的喉嚨動了動,他為什麼要一直待在客廳裡?

之前不都關上門睡覺了嗎?

“你被我嚇到了,充滿了警惕。你猜了蔣哥,猜了阿岩,卻從來沒猜到是我。”

洛嶼朝著他的方向攤了攤手,“你該慶幸,大半夜把彆墅的電閘關了,坐在黑暗裡拎著水果刀的危險人物,我卻從來沒有想過是你。說明我把你這個人放在我的安全範圍內。”

“因為如果你知道是我,哪怕我把刀紮進你的身體裡,你也不會害怕。”顧蕭惟說。

洛嶼忽然想到著就是顧蕭惟即將拍的一場戲:趙思沉在監控裡看到陸屏楓拎著水果刀夢遊,刀尖上有紅色液體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你是在琢磨陸屏楓夢遊的戲?”洛嶼問。

“那如果我不是在琢磨這出戲呢?”顧蕭惟歪著腦袋問。

那是一種不屬於顧蕭惟的笑,像是脫離了他循規守矩的束縛,一點一點露出本來的顏色來。

洛嶼緩緩地關上了冰箱,整個空間再度陷入黑暗。

他走向顧蕭惟的方向,在他的身邊坐下,淡聲道:“說吧,陸屏楓夢遊這場戲你遇上什麼瓶頸了?”

“你覺得他夢到什麼了?”顧蕭惟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小刀,“在現實裡他用畫筆記錄死亡,而在夢裡,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創造死亡。就像他永遠記得母親死在他的身邊,讓他擁有了停留與陪伴。也許在他的日常幻想裡,他無數次地殺死自己在乎的一切。他的經紀人,照顧他的何叔,還有那位停留在他畫中的女學生……所以他才會在夢裡,以刀為筆,刻畫他腦海中的畫麵。”

洛嶼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意識到上輩子顧蕭惟也許就是這樣獨自在黑暗中思考,於是越陷越深,最終不可自拔無法從角色中超脫。

“顧蕭惟,你覺得自己和陸屏楓最相像的地方是什麼?我是說……如果在夢裡,你想用它毀掉誰?”

洛嶼的指尖在顧蕭惟的刀背上輕輕碰了碰。

他沒有刻意去拿走顧蕭惟的刀,因為他擔心這樣會引起顧蕭惟的戒備和反抗。

在顧蕭惟看來,這把刀是他通向陸屏楓夢境的路徑。

顧蕭惟長久地沉默,沒有回答他。

洛嶼很輕地笑了起來,整個空間緊張的氣氛都緩和了起來。

“想不出答案對吧?因為你不屑用匕首這種利物。你要打敗任何人、征服任何人都不會借助這種東西。使用它是一種自身能力不夠並且軟弱的表現。顧蕭惟,你的存在本身就帶著讓人望塵莫及的優越感。你擅長的是從精神上淩駕於對手之上,讓他們充滿永遠贏不了你的絕望。你是如此,陸屏楓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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