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惟接過來,洛嶼也湊過腦袋,看到的正好就是顧蕭惟把洛嶼抱起來,洛嶼的雙手扣住顧蕭惟肩膀的畫麵。
蘆葦隨風朝著一個方向倒下,在兩人的身上留下婆娑的影子,顧蕭惟正好抬起眼來看洛嶼,臉上帶笑的表情太明顯了,而洛嶼則是難掩的驚訝。
“挺好的。”顧蕭惟往後繼續翻。
“好什麼好啊!這是拍偶像劇嗎?”洛嶼瞥了顧蕭惟一眼,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婚紗照風格,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旅行結婚了呢!”
他等著顧蕭惟反駁,比如一本正經地說“你和我誰穿的婚紗”、“沒接吻哪裡來的婚紗照即視感”,但顧蕭惟卻很坦蕩地把手機還給了小琴,扔下一句讓小琴差點當場炸煙花的話。
“收好我的婚紗照,還得回去精修一下才能發。”
洛嶼怔在那裡,這家夥坦蕩得理由都不找了,洛嶼竟有點摸不著這家夥心裡想什麼了。
到底是心地無私天地寬?還是欲蓋彌彰?
你這家夥剛才耳朵紅個什麼勁兒?
洛嶼跟在顧蕭惟的身後走出蘆葦叢,一邊走,一邊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有點後悔在電影學院的時候怎麼沒有注意到他。如果那個時候他們就混熟了,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參加學校活動,該有多好。
但是洛嶼很快就打消了這番不切實際的想象。
因為《梅子雨》之後洛嶼就經常出去試鏡和拍戲了,而且顧蕭惟也是大學時代就出道了,他們倆在校園裡碰上的概率還真不大。
這時候洛嶼忽然意識到自己都沒怎麼被蘆葦掃到臉,因為前麵的顧蕭惟一邊走一邊把蘆葦給壓倒了。
洛嶼笑了一下,走到對方身後,向大學時代和室友勾肩搭背一樣,雙臂掛上對方的肩膀,輕輕一跳。
他本來也隻想讓對方向前傾一下,但顧蕭惟順勢就勾住他的腿,把他背了起來。
“我沒……”
“嗯?”
我沒想你背我。
但你背都背上了,那就一直背著吧。
走出了蘆葦叢,顧蕭惟把洛嶼放了下來。
湖邊,阿岩已經支好了折疊桌,桌子邊放著兩把折疊椅。小桌上是顧蕭惟的保溫杯,裡麵是已經煮好的咖啡,還有兩個小杯子是阿岩特地從彆墅裡帶出來的。
“兩位,是不是該坐下來,讓我們的vlog進入聊天問答環節?”阿岩笑著問。
“來啦!”洛嶼立刻過去,在小椅子上一坐,然後大剌剌往後一仰,差點沒摔倒。
路過的顧蕭惟一把接住他的後背往前一推,“小心一點。這椅子沒靠背。”
“哦,我給忘了。”
於是兩人坐了下來,顧蕭惟擰開了保溫杯,給兩人的白色小瓷杯裡倒上咖啡。
洛嶼仰著頭感受日光,空氣裡還彌漫著薔薇的淡香。
這個畫麵太美了,他們身後那片薔薇花海讓小琴又有了“婚紗照”的癮,各種角度又拍了一遍。
岩哥拿著手機,裡麵是黎淺為嚴野和白穎這兩個角色設計好的聊天主題。
“顧哥,洛哥,咱們來聊一聊《反擊》吧?我們特彆想知道,你們因為這部劇見到彼此的第一麵,對對方的印象是怎樣的?”阿岩高聲道。
洛嶼心想,這問題挺像介紹人問相親之後對對方的印象啊。
洛嶼看向顧蕭惟,抬了抬下巴說:“你先啊。你對我什麼印象?”
洛嶼沒有什麼被采訪的經驗,先聽聽顧蕭惟的“答題套路”吧。
如果是普通的訪談,顧蕭惟會坐得板正,一臉認真。但此刻他卻很放鬆,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瞥向洛嶼的方向,“除去學校,我因為《反擊》見你的第一麵應該是在電梯裡。那時候你去試鏡,還留著半長的頭發。”
“這事兒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當時戴著口罩啊,可你好像一眼就認出我了。”
“這有什麼奇怪嗎?校慶時候我看過你的演出,你每學期的期末表演我都有在前排看,你的《梅子雨》我看過好多遍,我又不眼拙——你戴上個口罩我就認不出你了?”顧蕭惟反問道。
洛嶼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是驚喜,又有點不可思議。
“誒,這段要是被剪進vlog裡了,會被人誤會你是我的迷弟的。”洛嶼抓了抓頭發,輪到他不好意思,耳朵發紅了。
“本來就是。”顧蕭惟喝了一口咖啡。
“你還真承認啊?”
“有什麼不好承認的。誰年輕的時候沒有追過星嗎?你不也喜歡過夏蘊?”顧蕭惟說。
上輩子洛嶼曾經拉著顧蕭惟一起去看夏蘊的電影,還特地選的午夜場沙發椅。
他們倆全副武裝戴著口罩圍巾,周圍的沙發椅上都是小情侶依偎在一起談情說愛,甜膩地互相喂爆米花甚至親得如火如荼,隻有他倆認認真真看電影。
那時候,顧蕭惟知道洛嶼是夏蘊的影迷,但是這輩子,洛嶼沒找顧蕭惟一起去看過夏蘊的電影啊。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夏蘊?”洛嶼覺得太驚訝了。
“電梯裡放夏蘊的代言廣告,你能一直看到樓層都過了。你不是夏蘊的迷弟?”顧蕭惟反問。
洛嶼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顧老師的觀察力麵前,沒有秘密。不過……”
“不過什麼?”
“我也是你的迷哥啊。你的電視劇和電影我也能刷好幾遍。你那部《宮門》,我還到電影院裡刷了三遍呢。”
“那部電影我的表現一般吧。”顧蕭惟很認真地回憶著。
洛嶼嘴角一勾,眼底的那一絲壞藏都藏不住。
他心想是你上門送的人頭,不要白不要,“電影裡不是有個場景嗎——到處掛著垂落的宣紙。鏡頭每次路過宣紙與宣紙之間,就能看到你意亂情迷的表情,還有你露出後背的那一幕也很有視覺衝擊力呀。喜歡前者是人的本性,你出席任何活動都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難得這個宮廷畫師有了旖旎的感情戲。後者是我有點嫉妒,總想驗證一下你那個後背到底是特效,還是你自己的。”
正看著他們的葉盛宜幾個,不約而同露出姨母笑。
顧蕭惟這回耳朵沒有紅,表情也很坦蕩,傾向洛嶼的方向說:“不知道是誰,跟我練感情戲的時候經常‘甘拜下風’。至於我的後背是特效還是純天然的,學長不是驗證過好幾次了嗎?”
“我的天!你們什麼時候練過感情戲?什麼感情戲?”葉盛宜興奮地手機差點沒端穩。
“沒什麼,就《反擊》的時候,我幫著念了一下女主的台詞,陪他對了一下感情戲。”
“還有我們彼此嘲笑對方的感情戲,所以偶爾較量一下。”顧蕭惟斜著眼睛看向洛嶼,那表情明擺著在看一個“慫貨”。
“這個嘛……顧老師的感情戲其實很細膩,出了名的看……”
“你又想說我看狗都深情?”顧蕭惟涼颼颼地說。
“不不不,”洛嶼趕緊搖手,滿滿地求生欲,“是看我都深情!”
“不過也是,誰要學長萬年單身狗呢,總是能自我攻略。”顧蕭惟又瞥了他一眼。
洛嶼心想,沒撩著對方,還被對方嫌棄了一波。
唉,自己段位不夠,還要修煉。
阿岩趁熱打鐵,“那聊聊吹煙啊!‘吹煙’這一場戲網上的討論度可高了,第一集就把觀眾的情緒給挑起來了!很多觀眾都好奇拍攝這一幕時候兩位老師的心態!”
顧蕭惟看向洛嶼,做了一個“你請”的姿勢,“這幕戲,我是被蒙在鼓裡的。完全是學長和林導的密謀。”
說起這個,洛嶼的話夾子打開了,“我當時被林導叫過去,看著華編劇新改出來的片段,那叫新鮮熱乎啊,看得我是心驚膽戰。我問導演要不要顧老師商量一下,導演說就是要顧老師最自然的反應。”
“說白了,就是要讓我被‘驚嚇’吧?”顧蕭惟抬了抬眼皮,一副“我還不知道你們”的表情。
“被嚇到的是我啊。我一個大男人忽然靠近你,第一步拽住你領子的時候我就擔心你把我的手腕給折了!導演還要求一鼓作氣,我萬一拳頭沒掌握好地方,或者沒靠上你的嘴,那不就變成對著你的臉噴煙了嗎?你直接把我推開,這幕就結束了。要的就是突然襲擊,快準狠,都沒有拍第二遍的機會!”洛嶼的眉毛高高揚起,他平時說話做事都很溫和,隻有提起這一場戲的時候,整個人都活潑了起來。
“哦,還好是你。”顧蕭惟很明顯地笑了一下。
“要不是我,你就接不住下麵的戲了?”洛嶼問。
“要不是你,已經被我過肩摔了。”顧蕭惟說。
“謝謝你的不摔之恩。”洛嶼朝對方低頭抱拳。
臨時主持人阿岩繼續cue話題,“那兩位老師,拍戲的時候有沒有什麼比較危險的、要特彆小心的部分嗎?”
洛嶼側了側臉,仔細地想了想,“對我來說應該是動作戲吧。一不小心沒刹住的話,就可能踢傷其他的演員。還有,白穎出場的形象總是衣冠楚楚的,經常穿著西褲。每次穿著西褲拍什麼踢踹之類的戲份的時候,我都特彆擔心我的褲子會裂開。”
洛嶼說完,小琴他們都笑了起來。而且帶入去想,就知道洛嶼當時多麼尷尬。
“那顧哥呢?你也是覺得打戲危險嗎?”阿岩問。
顧蕭惟垂下了眼,端起了小瓷杯卻又放下了。
“對我來說,危險的是水下戲份。”顧蕭惟說。
“水下戲份?你是指我被對家扔到下水道裡差點被淹死的那段?”
“嗯。你在水裡的掙紮太……太真實了。我每次在岸上看著都想立刻跳下去救你。怕晚一秒就來不及了。”顧蕭惟的聲音比之前沉了半分。
“我會遊泳的,換氣也不錯。”洛嶼笑道。
顧蕭惟看了過來,那雙眼睛裡浮現出熟悉的幽深感,“有時候危險到來,哪怕你什麼都會也無法與死亡抗衡。”
洛嶼的指尖下意識顫了一下,他想起了上輩子連人帶車衝進江裡的情景。
江水將他淹沒,他會換氣,會遊泳,也沒有改變結局。
“特彆是我演的嚴野跳下去之後,你表演的白穎溺水了,就快失去知覺的樣子……我第一次分辨不了那到底是演技還是真的,隻能趕緊把你往上撐。我怕……你真的出事。那樣的代價我承受不起。”顧蕭惟說。
洛嶼的心頭熱了起來,他沒有想到那一段並不是顧蕭惟的臨時發揮,而是他真的被嚇到了,把他撐出水麵是確保他沒有真的溺水。
“那一段可是經典啊!現在在網上被剪輯了好幾個版本。也是嚴野和白穎真正互相信任的開始啊!”小琴也是刷片段大軍中的一員。
“哈哈哈,今晚《反擊》劇情要進入高能部分。咱們再聊下去就要劇透了。要不兩位互相評價一下對方的演技如何?”阿岩說。
今晚所謂的高能,就是白穎為了救嚴野而死的部分,確實不能聊下去了。
洛嶼深吸一口氣,“那我先來說一說顧老師吧。我的彩虹屁詞彙量不夠豐富,隻能用樸素的詞句表達一下我內心的感受。”
顧蕭惟看向洛嶼,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洛嶼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不然我抱著你深蹲,激發一下學長的靈感?”
這立刻讓人聯想到了錄製《燃燒吧,小宇宙》時候的那個熱搜。
“不不不,不用了!”洛嶼趕緊搖手,“我自己說,自己說!”
小琴他們幾個哈哈笑了起來,笑鬨著說顧哥和洛哥之間的梗還挺多。
“顧老師是一個非常能與角色共情的演員,他所有的反應,包括語氣和表情,都是根據角色來的。
和他對戲,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真正的白穎,也有了白穎的喜怒哀樂,甚至於從泥沼中爬出來的渴望也比彆的角色要更強烈一些。他是一個能激發其他人演技的演員。”
洛嶼抬手向顧蕭惟示意自己已經說完了。
“就這樣?”顧蕭惟側過臉去挑了一下眉毛,明顯非常不滿意。
小琴一下子就get到了顧蕭惟不滿的點,笑道:“洛哥,你這點評也太官方了。一點都不真情實感,跟念檢討似的!”
阿岩也起哄道:“就是嘛,觀眾和粉絲們又不是教導主任,你們又不是早戀,再放開,放開一點!”
洛嶼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好吧,好吧,再放開一點……那就是每次看到嚴野為了白穎拚命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成就感,好像自己真的有了一頭狼。這頭狼桀驁不馴,卻甘願為了我而生殺狩獵。白穎其實比任何人都敏銳,他早就看透了身邊的人性,所有人圍繞著他是為了利益和權力,隻有嚴野的狼性讓他覺得真實,也是他真正欣賞和向往的自由。對於他來說,嚴野是不是臥底不重要,為了什麼接近他也不再重要,白穎欣賞嚴野,向往成為嚴野,所以他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成全嚴野,就像成全他自己。”
洛嶼停頓了一下,看向顧蕭惟,他想說的不僅僅是白穎對嚴野的看法,也是他對顧蕭惟的感覺。
你能明白嗎,顧蕭惟?
“嚴野是白穎的希望。換成其他任何人來演,可能我都無法有那麼強烈的向往和渴望。顧蕭惟的嚴野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是顧蕭惟的表演讓嚴野與白穎之間產生精神上的紐帶,讓他們之間的宿命感深入人心。”
顧蕭惟的臉上終於有了明顯的笑意,“我也希望自己對於學長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一陣風過,蘆葦叢傾倒,身後的薔薇花海搖曳,而洛嶼的心也跟著漣漪層層,久久無法平靜。
這家夥……所說的“獨一無二”到底是指演技,還是其他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