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把過去給你看(2 / 2)

“想不起來嗎?慢慢想……又或者看一看我畫的畫,你會想起來。”顧蕭惟轉過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去……給你拿罐啤酒吧。”

啤酒,為什麼這個時候要去給我拿啤酒?

顧蕭惟,你在暗示什麼?

等到顧蕭惟離開了這個空間,洛嶼走到了牆邊,看見那一層一層的畫框,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隻能隨意地拿出一本速寫本,紙頁已經陳舊到泛黃,頁腳也向上卷曲起來。

翻開第一頁,洛嶼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其他人聊天的樣子。

寥寥數筆,年輕人的眉眼和笑容極其生動,而周圍的一切都被虛化,哪怕是旁邊和他聊天的同學。

兩三秒之後,洛嶼才意識到,這是大學時候的自己。

原來,他那時候的笑容是這樣的嗎?

洛嶼的指尖覆上去,仿佛他觸碰的不是顧蕭惟留下的線條,而是曾經對一切都懷揣美好單純想法的自己。

那時候的笑很張揚,想怎麼笑就怎麼笑。不像現在,他已經學會了用笑容去表達禮貌甚至謙遜。

越往後翻,洛嶼看到了越多的自己。

甚至還有打桌球的自己。

那是在《梅子雨》之前,洛嶼接到了一個跟桌球有關的偶像劇,他飾演一個小角色。但為了那個小角色,洛嶼特地跑去學了桌球。當時電視劇一播出,就有很多人在網上留言,說男主角旁邊那個打桌球的小哥哥好帥。

可惜露臉不多,沒有太大的水花,但至少讓洛嶼對桌球產生了興趣。

顧蕭惟畫裡的洛嶼穿著一套不到一百二的運動衣,這是洛嶼剛開始學習桌球的時候,那個地方有很多人圍著學,難道顧蕭惟也是其中之一,自己怎麼不記得他……不不不……好像有。

洛嶼猛地想起來,在經常圍觀他學習的人裡有一個個子很高,因為戴著棒球帽總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從嘴巴和下頜線洛嶼能猜出來對方一定是個帥哥的人……每次洛嶼開始打球,他就在旁邊看。但洛嶼打完了之後那家夥就消失了。

所以,戴棒球帽的家夥就是顧蕭惟?那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麼強大的氣場。

翻完一本,洛嶼再翻一本,他找到了自己校慶時候跳的劍舞。

老天爺,顧蕭惟畫了滿滿一本。

這不可能是洛嶼表演的時候畫的,因為舞台下麵的燈光很暗。

這些充滿力度感又瀟灑飛逸的姿態,洛嶼懷疑真的是舞台上的自己嗎?

又或者是顧蕭惟記憶中美化之後的自己。

翻開一本一本的速寫,洛嶼發現顧蕭惟畫他畫得越來越遊刃有餘,伸直透過畫麵,洛嶼能感受到顧蕭惟畫畫時候的心境。

比如眼前這一幅,是自己參加某個電視節的時候,被安排在最後一排,身邊沒有人願意跟他講話,因為那個時候他被何慕買的水軍攻擊得很慘,甚至丟了兩個自己非常喜歡的角色。

畫上的自己低著頭,任四周掌聲起伏,而自己卻沉浸在憂鬱之中,整個畫麵讓人揪心地疼痛。這大概就是顧蕭惟當時的心境——心疼。

洛嶼深吸一口氣,把速寫本都放回原處。

他的手撫過那些壘在一起的畫框,這些畫不是速寫,而是顧蕭惟坐在畫架前一幅幅畫出來的。竟然累積了這麼多……都是什麼呢?

洛嶼小心地將畫框搬了下來,這第一幅就讓他愣住了。

這幅畫是彩色的,洛嶼戴著眼鏡穿著一身六、七十年代的西裝,站在舞台的中央。他的笑容已經和大學裡不同了,知性而成熟。

這是哪一場期中或者期末彙演嗎?

洛嶼不記得自己這樣裝扮過,倒是……倒是他後來告彆演藝圈走上話劇舞台,第一個最重要的配角就是這個留洋回來的建廠子的年輕人!

為什麼顧蕭惟會畫這個?

他不可能看到過啊!因為在這個世界裡,這個場景並沒有發生過!

洛嶼急切地又搬下第二幅畫,整個人都鎮住了。畫麵上是他手捧一大束金魚花站在話劇院門口等出租車的樣子。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束花,而且對方很神奇地知道他喜歡金魚花,從此以後每當演出結束,他都會收到一大束金魚花,上麵還會有卡片。當時還有其他演員拿他的卡片打趣,說是有人在追洛嶼。

但卡片上的自己雖然漂亮,洛嶼確知道那是男人的字。而且留的話也很簡單。

[我今天看了你的表演。台詞很有力量。]

[今天無法到場,送上鮮花預祝演出順利。]

[今天你漏了台詞,但圓回來的很自然,比原版要更有味道一些。]

……

洛嶼倒抽一口氣,他看過顧蕭惟寫的字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劇本上的備注,可現在猛地回想起來,劇本上的字跡和卡片字跡……極其相似。因為他從沒有往這方麵想,加上卡片上的字要更端莊小心,而劇本上的那些備注更隨意,所以洛嶼沒有意識到!

但為什麼這幅畫會出現?他既然沒有去演話劇,那麼就不會收到金魚花——在這個世界裡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為什麼顧蕭惟又畫下來了?

他又把下一個畫框搬下來,畫麵上的內容再次讓他驚訝。

那是他在話劇團裡飾演的第一個主角,趙武。畫上的自己身著戰國時期的戲服,手握佩劍,側目看向驚慌倒地的屠岸賈,寒劍即將出竅,而洛嶼的目光堅毅而冷漠。

無法語言描述的力度感躍然紙上。

這就是顧蕭惟眼中的自己,站在明亮的高處,仿佛他心中的信仰,目光追隨卻又遙不可及。

洛嶼的手顫動得更加厲害,某一個不切實際的想象湧上心頭。

推門的聲音響起,洛嶼猛地回頭,看見顧蕭惟走了進來,將兩罐啤酒放在了小桌上。

“你……為什麼會畫下這些?想象嗎?”

再度與顧蕭惟對視,洛嶼的心臟跳得快要裂開。他的內心忐忑又無比地期待顧蕭惟的答案。

“那些,都是我看到的畫麵。”

顧蕭惟垂下眼,看著從地麵一直壘到脖子那麼高的畫框,手指輕輕掠過,就像撫過曾經的那些回憶。

“我對你說過,我曾經過度沉溺於一個角色。”

“你想要來一場和世界的猛烈撞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洛嶼的心臟一陣刺痛顧蕭惟很無奈地笑了一下,緩聲道:“這個角色就是陸屏楓,他對死亡的追逐嶼偏好徹底影響了我,讓我難以解脫。長達兩年的療養,沒有讓我變得更好,反而更向往死亡。我無比好奇……陸屏楓所描繪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這對於洛嶼來說,隻是上輩子在熱搜上看到的幾個詞條和惋惜,但對於顧蕭惟來說卻是無邊的精神折磨。

“隻不過,這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罷了。那是我離開療養院一個月之後,我推掉了蒙鈺給我接下的很多工作,決定最後看你一眼。但是我隻買到了最後一排的票,也訂好了金魚花。人們都說,金魚的記憶隻有七秒。你對於我來說就像那隻活潑可愛的,隻有短暫七秒的快樂。我那天有精心打扮過的,學長。”

洛嶼的眼睛紅了,身體一陣失重一般的墜落。

“我圍著一條灰色的羊絨圍巾,穿著高途設計的呢子大衣,每次我穿那件大衣,小琴和阿岩就會說很帥,不斷地誇我……我這輩子第一次對自己的穿著萬分考量,就是為了去見你,儘管你根本不可能看到我。因為你在追光燈下,而我在遙遠的陰影裡。”

顧蕭惟側了側臉,看向洛嶼,那一眼有一點自嘲,還有一點……遺憾。

“我看到你了,顧蕭惟。我看到了。無論你相信與否……我一直在尋找送我金魚花的人,所以每次站上舞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你。我想象過無數遍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說話的聲音是怎樣的?為什麼送我金魚花?然後那天我看到觀眾席的儘頭好像有人捧著一大束金魚花的時候……我緊張到台詞差點說錯……”

洛嶼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顧蕭惟。

顧蕭惟向後踉蹌了半步,用力圈住了洛嶼,埋在了他的頸間。

他的聲音裡帶著無限向往,“話劇舞台上的你醒目而耀眼,讓我第一次有了不甘心的感覺。這樣的不甘心隨著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而變得越來越明顯。”

“你不甘心什麼?”洛嶼問。

“不甘心還沒好好和你說過話,不甘心還沒真正追求過你……不甘心沒有牽過你的手,沒有清醒地吻過你……不甘心沒有和你演戲……不甘心隻在自己的幻想裡和你天長地久。我的不甘心太多太多了。因為對你太向往,我不甘心結束自己的一切,不甘心成為陸屏楓,不甘心被他的世界左右。我明明還有你……你承受那麼多的惡意還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明明浴火卻能重生。所以我想靠近你……”

原來如此,原來上輩子顧蕭惟來演話劇並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有意為之。

“所以你來演話劇……我當時還想著‘真不愧是顧蕭惟啊,有任性的本錢’,推掉那麼多的劇本和項來演話劇,就是為了打磨演技。”

“和你在一起演戲的那段時光,確實是我演技的高光時刻。和你在一起,無論台前還是幕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無比快樂。那次演出結束,我和你在後台一起喝

啤酒,我靠在你的肩頭覺得這樣很好,哪怕我永遠不說出口,也很滿足。”

“為什麼不說出來?你這個傻瓜

為什麼不說出來?”

“因為……越靠近你就越害怕被你拒絕,害怕好不容易獲得的親近和信任變成反感和厭惡,害怕你把我當成歐俊韜,避之不及。”

洛嶼扣住顧蕭惟的臉,用力地看進他的眼睛裡,“你傻嗎?為什麼要拿自己去跟歐俊韜比?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為了給我爭取試鏡角色差點把自己賠進去!為了親近我放棄那些大製作的項目陪我演話劇!為了我,走出陸屏楓的世界。所以顧蕭惟,不要拿你自己去跟任何人比,他們都不配!你明白嗎?”

顧蕭惟的眼眶紅了,眼淚順著臉頰滑

下來,那不是演技,是屬於顧蕭惟的眼淚。

“所以我為自己的怯懦付出了代價。如果我早早就表白,如果那天你坐在我的車裡……你就不會掉下去了。我用力敲那扇窗卻敲不碎!我喊你的名字卻隻有水衝進我的喉嚨裡!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

洛嶼終於明白了,那個一直敲著車窗不肯離開的人是誰。

隻有顧蕭惟,會用性命與他共沉淪。

“你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什麼?”洛嶼的喉嚨疼得要命,他曾經以為上輩子被迫離開演藝圈才是最深的痛。

現在他才明白,那根本就不叫痛。

顧蕭惟的痛,才是一切被瓦解,一切都破滅的痛。

“隻能陪你沉下去……”

他說的那麼輕,那麼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仿佛那才是他所追求的最終結局。

所以,顧蕭惟所謂的幻想拯救了他,這個幻想一直都是洛嶼。

所謂的幻想破滅,指的是洛嶼上輩子沉江而亡。

“我醒來的時候,在浴缸裡……你在哪裡?”洛嶼慌張又心疼地抹開他臉上的眼淚,吻上他的額頭和臉頰,顧蕭惟是他最珍惜、最小心嗬護的寶貝。

“泳池裡……我驚醒的時候,聽見導演在呼喊,我正在拍公益廣告,演的是救生員。”

“哈……哈哈哈……”洛嶼一邊笑,一邊忍不住流淚,“還好……還好我沒看到你溺水被急救上熱搜的消息。”

“學長……”顧蕭惟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再加上他低沉的嗓音,真的是磁性低音炮,讓洛嶼愛意泛濫。

“所以我去試鏡白穎的時候在電梯裡遇到你,不是巧合?”

“我在試鏡名單上看到你……特地去等你,我想看你不會不會來。如果你來了,隻要你的實力足夠我不會再讓歐俊韜擠掉你。如果你沒來……這輩子我不會再隱忍,我會去找你。”

照這樣說,從洛嶼的人生重啟,顧蕭惟就一直愛著他。

那麼……

“你跑來找我對戲……還對什麼愛情戲、接吻戲……”

顧蕭惟難得彆過臉去,表情倔強又隱隱透著幾分孩子氣。

“我想讓你熟悉跟我親近的感覺,等我真正追求你了,你不會太過抗拒。”

“那我在閒魚上賣掉的襯衫、圍巾還有鞋子,是因為上輩子我在閒魚上幫陳教授賣他演的話劇《逆局》的票,你說你想看,就問我要了閒魚號把票買下來……”

“嗯。重生之後,我就一直關注你的閒魚號,看你什麼時候再賣話劇的票……想著可以借此接近你。誰知道你賣的都是那些東西。”

“那你還買?”洛嶼好笑地用鼻尖碰了碰顧蕭惟的鼻子。

“會賣那些東西,說明你在籌謀自己的生活。我就想減輕一點你的壓力。而且如果被狗仔知道你在閒魚上賣二手奢侈品,說不定又要嘲你。我不知道你重生了,隻怕你像上輩子一樣心理脆弱,就想著趁被狗仔和黑粉發現之前,把你想賣的都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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