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盛雲嵐特地製作了三版預告。
第一個版本是詭異版的,將故事裡的好幾個謀殺案件串聯在一起,讓人心緒緊張。忽然之間,場景轉移到獵屋裡。畫麵聚焦在陸屏楓的眼睛上,他忽然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眶,如同黑色玻璃球一般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樣拖拽觀眾的視線。
畫外音響起:[這個世界有我們意想不到的規則,而製定規則的那個人……是個瘋子。]
第二個版本,是陸屏楓視角,不斷地閃過他的每一幅畫,以及這些畫所導致的殺戮,包括他對世界的看法,以及他對每一個人的看法。
[世界審視我,我審視世界。看似公平而孤獨,可我卻在期盼著某種……不一樣的甚至於不可能實現的結果。人心有著既定的模式,他們都喜歡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其他人貼上標簽,把不同的人排除出去,這樣……他們的模式才能持續不斷地使用下去。在他們的模式裡……我是天才、是魔鬼、是猛獸、是神經病,也可以是謀殺者。直到他的到來……]
陸屏楓低著頭,手裡拎著染血的匕首,在黑暗的彆墅中遊蕩,就像黑夜裡一支孤獨、陰鬱卻又隱隱透著瘋狂的玫瑰。
但是當畫室的門猛的被推開,看到的卻是一整麵牆壁上絢爛的色彩,仿佛要將人的眼睛都點燃。
第三個版本,是法醫溫煜馳的視角。他為每一個被害人屍檢,平靜理智中透著悲憫。
在那個露台上,白色的紗幔掠過,戴著口罩的溫煜馳抬起頭來,僅僅是一雙眼睛,就把觀眾的視線給吸引住了。
那雙眼睛的輪廓優美,就像透著光的琉璃珠,目光深長悠遠,很有故事感。
[人們都說他描繪死亡,可每一個死亡的意象裡,都有對生命的渴望。還有人說他缺乏人類的感情……那可真夠荒謬,一個沒有豐富飽滿情感的人如何描繪死亡?他們看見野獸,而我隻看到他手裡捧著的玫瑰。]
所有版本的預告片結尾都是陸屏楓和溫煜馳的那段對話。
[我是個法醫,我與屍體對話,我隻相信他們告訴我的事實。]
[我是個畫家,我與死亡對話,我隻相信死亡這種確定的美。]
即便沒有對視,沒有兩人表情,光是聽到他們的台詞,那種命運般的感覺頓然湧上觀眾的心頭。
網上的討論度居高不下。
按說這種需要邏輯推理,又探討人性的電影是不受觀眾歡迎的。
畢竟工作學習疲累了那麼久,坐進電影院裡更想要看一點輕鬆的、快節奏的不需要動腦子的東西。
但是《野獸與玫瑰》強烈的氛圍感讓網友們充滿好奇,都想一窺究竟。
而海外版的預告也同步上線,引起的討論度比版權引進方想象的要高很多。
特彆是在F國,他們的觀眾很喜歡這種將陰鬱、懸疑還有浪漫融為一體的風格,引進方甚至向劇組發出邀請,希望盛雲嵐導演能帶著顧蕭惟和洛嶼參加他們下個月的電影節。
這對於顧蕭惟和洛嶼來說非常重要,在那裡肯定可以見到國際上大名鼎鼎的製片人和導演,對於他們日後的海外發展有著極大的好處,哪怕在紅毯上出現一下,也是對他們實力的認可。
洛嶼和顧蕭惟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個靠在飄窗上看團隊篩選下來的劇本,一個坐在書桌前看書。
“顧蕭惟,你聽說了嗎?F國的電影節邀請我和你了!”洛嶼偏過頭來看向顧蕭惟,“我上輩子都沒出過國門呢!我最喜歡的男演員就是F國的,說不定走紅毯的時候我能跟他合影!”
顧蕭惟放下了手中的書,那眼神讓洛嶼心底發涼。
“你最喜歡的男演員是F國的?”
“那個……我最喜歡的男演員當然是你啊!他排第二!隻是第二而已。”
“我最喜歡的男演員是你,沒有第二。”顧蕭惟說。
洛嶼咕嘟一聲咽下口水,最近賦閒在家挑劇本,顧蕭惟有點肆無忌憚,自己還火上澆油說錯話,就要和明天的太陽說永彆了。
“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你那麼帥氣,那麼厲害,那麼天賦異稟,我根本沒有想其他人的精力嘛。你就沒喜歡過什麼足球明星、籃球明星之類的?那也是喜歡他們的打球技術,不是想睡他們,對吧?”
顧蕭惟還是冷冷地看著他。
兩三秒的安靜之後,洛嶼意識到顧蕭惟在假裝生氣,於是把紙巾揉成團砸向對方,但卻被顧蕭惟輕鬆接住了。
“你逗我有意思嗎?”
“有意思。”顧蕭惟笑了一下,然後起身來到飄窗邊,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喂喂喂,你想乾什麼?大白天的你可不要亂來!”
“大白天的我幫你搭配幾套衣服怎麼能叫亂來?”顧蕭惟低下頭好笑地看著洛嶼嚴陣以待的模樣。
“搭配衣服?”
“F國可是時尚之國。你難道打算繼續極簡風格走紅毯?”
顧蕭惟給洛嶼搭配出了好幾套,但他們還是決定去WHYME那裡找他們的總設計師高途專門設計幾套。
洛嶼打開微信正要和高途預約的時候,發現沉靜已久的大學群忽然出現了三十幾條未讀信息。
他點開來一看,發現大家討論的是他們的陳教授在話劇團排演的時候忽然昏倒被送進了醫院,查到了比較嚴重的心臟血管梗塞,剛做了緊急搭橋手術,現在還沒有從手術室裡出來。
其他同學們都在議論這件事。
他們這個班的學生有一些成為演員,也有些轉了幕後工作,還有一些並沒有進入演藝圈而是做生意去了。
幾個正當紅的同學因為正在拍戲無法趕去醫院,說是包紅包交給班長,請他帶去看望陳教授。
一些在外地的同學要趕過來也確實不大方便,請班長在群裡告知大家陳教授的情況,能去看望他的寥寥無幾。
洛嶼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陳教授不僅僅教授過他的表演,也曾經建議過他眼光要放長遠,不要簽約薄文遠的公司。更加在他頹廢的那五年打過電話來要他堅強和清醒。
上輩子,介紹洛嶼去演話劇的就是陳教授,是他給了洛嶼另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他印象裡陳教授的心臟確實有問題,並且在自己演話劇的第一年生病住院。
現在想來,確實差不多是現在這個時候。
“顧蕭惟!我先不預約高途了!我得去一趟醫院!”洛嶼開口道。
“是因為陳教授嗎?我的大學同學群裡正在說這件事。”
“對。陳教授對我有恩,我必須去看看他!”
此時的洛嶼已經滿心愧疚。這輩子他在演藝圈裡堅強了起來,沒有走上輩子的頹廢老路,戲約不斷工作很忙,對陳教授的關心實在不夠。
上一次見到陳教授,還是好幾個月前跟顧蕭惟去看他老人家演的話劇《長門賦》。
老教授在後台見到洛嶼的時候喜極而泣,抱住他一直拍著他的後背說自己的學生裡最有天賦的就是洛嶼,看著他那幾年的頹廢,陳教授不知道有多心痛、多惋惜。如今見到他振奮起來,陳教授欣慰不已。
陳教授還守在電視機前看了他的《反擊》和《風暴》,特地在微信裡點評了他的表演。就在上周,洛嶼還打電話跟他探討了幾個劇本,到底選哪個角色他還參考了陳教授的意見,卻沒想到一轉眼,老人家就進醫院了。
洛嶼心急如焚,隨手找了件外套套在睡衣外麵就要出門,顧蕭惟趕緊把他拉了回來。
“他也是我的教授。你把衣服換好,我們一起去。”
兩人開車離開了帝泊灣,來到了陳教授所在的市立第一醫院,他們從班長那裡確認了陳教授所在的手術室,趕到時候就看到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坐著好些人。
有陳教授的妻子,還有他的兒子和女兒,以及話劇團的同事和陳教授的一些學生。
他們看到顧蕭惟和洛嶼的時候都很驚訝。
“師母,我和顧蕭惟來了。”洛嶼趕過去,擁抱師母。
對方一看到他們,眼底就泛起了淚水。
班長也是一聲感歎,“真沒想到顧蕭惟和洛嶼竟然會來……”
“是啊,其他同學要麼在外地,哪怕在本市的都行程緊張抽不出時間過來,沒想到顧蕭惟和洛嶼紅成這樣了,竟然一聽到消息就趕來了。”
手術還在繼續,師母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洛嶼坐過來。
“你啊,是老陳最喜歡也是最放不下的學生。他總說你天賦最高,但就是前程坎坷。你頹廢的那幾年,老陳天天念叨,每次看到電視上本該你去試鏡卻放棄的角色,他都會說——這要是洛嶼演的,台詞處理會更好,表情會更到位。昨天……昨天晚上他還在那兒看《野獸與玫瑰》的預告片,說是要去電影院裡看呢……誰知道今天忽然就……”
“師母,陳教授心臟不好我知道,但怎麼會忽然就……是話劇團裡發生什麼了嗎?”洛嶼問。
師母張了張嘴,然後拍了拍洛嶼的手背說,“沒什麼,都是能解決的小事。我看網上都說你和小顧下個月要去F國參加電影節了,真是給老陳臉上貼金。”
洛嶼看著師母欲言又止的樣子,總覺得發生了什麼。
他側過臉,發現顧蕭惟已經把話劇團的一個道具師請到了安全通道裡,詳細詢問陳教授心臟病發的原因。
道具師這才歎了口氣,“陳教授新寫的話劇劇本有點……不夠迎合市場。《四海煙雲》這種講述家族興衰的故事……根本沒有現在流行的那些喜劇討人喜歡。”
“喜劇?”顧蕭惟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
“就是那種台詞裡有梗、有反轉,能讓人捧腹大笑的話劇。故事也不需要有什麼內涵,就像長篇的小品相聲,觀眾們花錢能開心地笑上幾個小時。說白了就是花錢圖個樂子,但這就是市場方向。”
道具師說完,顧蕭惟點了點頭,意思是他聽明白了,請對方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