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嶼的戲剛殺青,發了一條微博慶祝,冷不丁就看到微博爆搜:#顧蕭惟雙眼失明#。
瞬間,洛嶼的心臟一陣收緊,全身發麻,連頭發絲都驚得差點豎起來,從心臟到指尖都冰涼,血液就像是停止了一樣,動彈不得,無與倫比的恐慌湧上他的心頭。
他的手指顫抖不已,將熱搜點開,看到的是顧蕭惟從市立第一醫院走出來,眼睛上纏著紗布,被阿岩扶上保姆車。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偷拍,阿岩的臉是拍得挺清楚,但顧蕭惟的正臉並沒有被拍到。
網友們已經議論得炸了鍋。
[營銷號還有沒有道德啊!這臉上蒙著紗布就說是顧蕭惟!我還能說是我隔壁老王家二姨夫家的鄰居家的小侄子呢!]
[老天爺保佑,這可千萬彆是顧哥!看那淡定的氣場……又有點像……]
[保姆車好像是顧哥的……誰來看看有沒有P圖痕跡啊,這要是哪個垃圾營銷號,非得告死他不可!]
[為什麼覺得越看越真啊!旁邊那人好像真的是顧哥的化妝師啊!跟了他好多年了,我應該不會認錯……]
……
粉絲們已經紛紛跑到顧蕭惟的微博下麵去詢問了,都在說顧哥到底有沒有事,眼睛到底是類似治療視網膜還是真的拍戲的時候傷到眼睛了。
洛嶼的微博下麵也有無數粉絲在詢問,想要了解顧蕭惟的現狀。
可問題是就連洛嶼也不知道顧蕭惟到底怎麼回事。
他上了自己的保姆車,趕緊撥通了對方的手機號,每一聲響都是對洛嶼精神的折磨。
接電話啊,怎麼不接電話!
就算粉絲們不確定蒙著紗布的是不是顧蕭惟,但是洛嶼和他在一起那麼久了,對他的背影熟悉得閉上眼睛都能在腦海裡畫出來——那個人就是顧蕭惟百分百沒有錯!
直到響了快十聲,手機才被接通,那邊傳來的並不是顧蕭惟的聲音,而是阿岩。
“喂,洛哥,你是不是看了微博熱搜所以打電話來?”
“對啊,能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嗎?”
聽到阿岩的聲音如常,沒有緊張也沒有難受,說明顧蕭惟沒有出事,洛嶼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你放心,顧哥他沒事兒,工作室很快就會擬通稿澄清了!其實是因為顧哥今天確定要接一個角色,就是一個盲人鋼琴家。這不就上醫院去谘詢了一下眼科的專家,想要知道眼部手術的具體事項……觀察一下病患,體會一下原本看得見世界的人忽然雙目失明了會是怎樣的感受。”
洛嶼了然地呼出一口氣,“所以谘詢和觀察完之後,就決定實踐一下,讓醫生給他纏上紗布了?”
“誒……對咯,就是這樣,嘿嘿。”阿岩頓了頓,小聲道,“誰知道媒體和營銷號聽風就是雨啊!我看他們那報道的架勢,感覺顧哥要是沒真瞎他們還會覺得可惜了呢!讓你擔心了,不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爆搜都上了快一個小時了,你尊敬的顧哥還拖拖拉拉不發通稿,不就一個理由嗎?”洛嶼涼涼地說。
“啊?什麼理由?”阿岩傻傻地問。
“等我著急地打電話來問他怎麼樣了啊!”
洛嶼向後靠著椅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他記得前段時間聽顧蕭惟提起過這個劇本。
劇本裡的這個盲人在雙目沒有失明之前是個鋼琴家,擁有敏銳的聽力。有一天,他家樓下傳來的爭執,並且確定自己聽到那家的男主人回了家,是男主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們的女兒偷偷藏在床下逃過了一劫。警察前來調查的時候,由於鋼琴家的眼睛看不見,他所有的證詞無法被采納。
而小女孩懼怕父親不敢說出真相。鋼琴家便引導和保護著小女孩,讓殺人凶手最終落網。
這個劇本的整體框架其實看到開頭就能猜到結局,但關鍵是中間抽絲剝繭的部分非常扣人心弦。顧蕭惟會接這個角色,洛嶼其實早就預料到了。
關心則亂啊,在看到爆搜的時候,洛嶼根本沒想到劇本的事情。
為了演好角色,顧蕭惟學過法語、還考了直升機駕照,現在要演盲人了,提前體會盲人的生活也就沒什麼奇怪了。
還好自己也殺青了,回去還正好能看到顧蕭惟“裝瞎”。
殺青宴一結束,洛嶼就婉拒了劇組一起去唱KTV的邀請,趕回了帝泊灣。
一打開彆墅的門,黑漆漆的一片沒有開燈,洛嶼在心裡狐疑,顧蕭惟這家夥難道還沒回家?
裝瞎也不在家裡裝,跑外麵去了嗎?
但是打開玄關的鞋櫃,洛嶼看到顧蕭惟的拖鞋不在,也就是說他其實回來了。
剛走到客廳,洛嶼就冷不丁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對方默默不語以及那冷淡的氣場,讓洛嶼覺得自己是個渣了老婆的負心漢,即將接受老婆的質問。
“顧……顧蕭惟!你人都回來了,為什麼不開燈!也不說話!你拍恐怖片啊。”洛嶼沒好氣地來到了對方的麵前,坐在了茶幾上。
顧蕭惟的臉上還蒙著那層紗布,他似乎皺了皺眉,“還真的不怎麼透光,我連你的影子都看不到。”
聽到這裡,洛嶼莫名一陣揪心的痛,哪怕知道對方在體驗角色,但隻要一想到他身處黑暗中,洛嶼就會難過。
“你這紗布打算蒙多久?”洛嶼輕聲問。
“等我能適應看不見的生活為止。”顧蕭惟不緊不慢地說。
“我的顧老師,你可這能玩啊。這是計算好了我今天殺青回家,你就等著我照顧你,對吧?”洛嶼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沒想到對方竟然點頭認真道:“嗯,是的。”
洛嶼徹底無話可說,看了顧蕭惟良久。
唉,算了,自己的男人就是裝瞎也那麼帥氣和可愛。
“所以,今天我下廚做飯給你吃。西紅柿雞蛋麵,沒有問題吧?”
“好。”顧蕭惟半仰著腦袋,尋著洛嶼聲音的方向點頭。
“真乖。”洛嶼起身,在顧蕭惟的頭頂上揉了一下。
好久沒有摸他的發旋了,觸摸到的瞬間,從手心到內心都變得柔軟。
打雞蛋的時候,洛嶼隱隱聽到了一聲悶哼,好像是顧蕭惟撞到了哪裡,洛嶼趕緊出來看,發現顧蕭惟站在茶幾邊,彎著腰捂膝蓋,看來是撞到了。
“你沒事吧?”洛嶼放下打了一半的雞蛋,趕緊來到他的身邊,摸了摸他的膝蓋,“是這兒嗎?還疼不疼?”
“疼——”顧蕭惟的聲音比平時拉長了半拍,也許並不明顯,但洛嶼卻聽出了撒嬌的意味。
“知道疼,你還不好好地在沙發上坐著。”
“廚房太遠了,我都聽不大清楚你的聲音了。所以想離你近一點。”
“那我給你搬把椅子坐廚房裡行不行?”洛嶼沒好氣地說。
但顧蕭惟的要求比那個要離譜很多,“我不要椅子,我就在你身後抱著你,不行嗎?”
“你這麼粘人啊?”
“其實,從阿岩把我扶到沙發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見了,應該會很惶恐吧。
到那個時候你就是我世界裡的一切,聽不到開門的聲音就會一直等你回家,聽見你遠離的聲音就想跟上去待在你的身邊,你說每一句話的時候我都會小心地揣摩你的情緒……你在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我嗎?你會不會對我不耐煩?你所看到的風景我都看不見了,這樣的我們會不會漸行漸遠?”
顧蕭惟依舊保持著洛嶼剛進門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姿勢,他越是一成不變,洛嶼就越是心軟。
“那好吧,你來猜猜看我的情緒,猜中的話就給你一個吻。”
“你很心疼。”
下一秒,洛嶼就在顧蕭惟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猜對了。”
顧蕭惟皺了皺眉,“這個吻太沒有存在感了。”
“等你下一次再猜對的時候,我會吻得再用力一點。”
說完,洛嶼拉起顧蕭惟的手腕,帶著他從茶幾和沙發的空隙間走了出來,將他帶進了廚房裡。
“顧同學,我知道廚房是你的天下,但現在你的眼睛看不見,就乖乖待在我的身後,明白嗎?”
“我怎麼確定自己在你的身後呢?”顧蕭惟反問。
洛嶼抬起他的雙手,將它們繞在自己的腰上,“這樣不就能確定了?滿足你剛才到要求。”
說完,他端起碗繼續打蛋。
打完蛋放在一邊,又開始洗番茄,給番茄去皮。
當他煮麵的時候,顧蕭惟就靠在洛嶼的背上。顧蕭惟平日裡總是顯得堅強又獨立,隻有在晚上睡著之後他偶爾會往洛嶼的懷裡鑽,或者用額頭抵著洛嶼的後背蜷縮著從後麵抱著他,像這樣明顯地表達出對洛嶼的依戀,還是第一次。
“麵快要煮軟了嗎?”顧蕭惟一說話,帶起空氣的震動,溫熱的氣息落在洛嶼的後頸上,有點癢癢的。
“還差一點火候。再煮半分鐘我就撈出來和番茄雞蛋拌在一起。”
洛嶼一邊用筷子攪著麵,一邊向後貼向顧蕭惟,另一隻手嵌入顧蕭惟的手指之間。
“我想我猜到你現在的心情了。”顧蕭惟開口道。
“哦,我是什麼心情?”
“你心裡有一種滿溢的感覺,你很愛我。”顧蕭惟的聲音深長又有磁性,簡直媲美精神催眠。
洛嶼笑了,“顧同學的感覺很敏銳啊。”
“不是因為敏銳,而是此刻我的心情就是這……”
顧蕭惟的話還沒有說完,洛嶼就忽然吻了上來。
一邊吻,一邊關掉了煮麵的火,洛嶼轉過身來,雙臂環繞上對方,他很享受主宰顧蕭惟一切的成就感,這是全世界沒有任何人能擁有的特權。
他一步一步地將顧蕭惟逼得後退,直到他的後背抵住了冰冷的瓷磚牆麵,但洛嶼的親吻依舊用力。
五秒之後,洛嶼猛地鬆開了他,拉著他的雙手繞回自己的腰上,“麵得撈起來了。”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蕭惟的聲音裡竟然有幾分委屈。
洛嶼的廚藝水平也就是番茄雞蛋拌麵最得心應手了,而且顧蕭惟吃了也不止一次,但這一次他吃得格外認真。
因為看不見的關係,等到麵都吃完了,顧蕭惟也不確定碗裡還有沒有剩下雞蛋和番茄,看著他很認真地用筷子沿著碗的邊緣尋找,洛嶼覺得他的可愛程度又上升了。
吃完了飯,洛嶼收拾碗筷,顧蕭惟就像小尾巴……哦,不對,這隻尾巴的塊頭還挺大。
“你真打算蒙著紗布睡覺嗎?”洛嶼問。
“嗯,劇本一開頭就是主角因為事故失去了雙眼,適應沒有光的世界。”
“那請問顧老師,你打算適應多久呢?”洛嶼把東西都收拾進了消毒櫃裡,好笑地看向對方。
“一周吧。”顧蕭惟的一手摸著牆,另一手伸長了像是要去觸摸洛嶼。
洛嶼接住了他的手,靠近之後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這一周你都不摘?顧老師這麼愛乾淨,洗澡的時候也不摘?”
“你給我洗。”
“我怎麼覺得你這就是找了個理由讓我24小時貼身照顧你啊?”
顧蕭惟笑了一下,“對啊,這是我的夢想。”
洛嶼拉著他往回走,因為也沒有照顧盲人的經驗,洛嶼也沒回頭看,結果顧蕭惟又撞門框了。
“啊呀。”
這家夥叫得明顯,就是在控訴洛嶼對他的照顧不夠周到。
“哦哦哦,不痛,不痛,這個牆角太壞了,我幫你打它!還疼嗎?”洛嶼故意用哄小朋友的語氣問。
顧蕭惟沒臉沒皮地點頭:“疼死了。”
“我給你吹吹,痛痛飛走了!”洛嶼敷衍地說。
“你沒吹。”顧蕭惟的表情非常認真,洛嶼想不笑都難。
“好,我這就給你吹,給你認真地吹。痛痛飛走了沒有啊?”
“嗯,飛走了。”
洛嶼拉著顧蕭惟上樓,有了前車之鑒,走的每一步洛嶼都會側身確定顧蕭惟有沒有踩穩。
等他們回到了三樓的主臥,洛嶼就問對方:“請問那位看不見的鋼琴家出院回家之後,一般都會乾些什麼呢?”
“坐在沙發上,學會接受這一切。”
“沒有點兒娛樂?”洛嶼問。
“開著電視機,聽新聞吧。”“太無聊了。”洛嶼仰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樣無聊的生活你忍受一周就可以了,我不會瞎一輩子的。”顧蕭惟說。
洛嶼捏了捏對方耳邊的碎發,“你想什麼呢?我不是說你無聊,我是說隻能聽新聞無聊。你想啊,
我們多依賴自己的視覺啊。事物的輪廓、顏色都是靠視覺傳達到我們的腦子裡的。俗話都說什麼‘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但也許對於那個鋼琴家來說,他終於可以用其他的角度來了解自己所鐘愛的一切了。”
顧蕭惟歪了歪臉,“我也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感受你了。”
“你感受我最深的方式,本來就不是視覺。”洛嶼壞笑了一下。
他起身,正要離去,顧蕭惟拽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兒?”
“我去拿點東西來啊。這個時候不該浪漫一點嗎?難道要苦大仇深嗎啊?”洛嶼離開的時候還特地囑咐了一句,“你給我在這裡好好坐著,要是掉到泳池裡了,我……可能會在岸上欣賞你哦。”
等到洛嶼拿了紅酒、香薰蠟燭上來的時候,看見顧蕭惟正乖乖地坐在他的懶人沙發裡,就像等家長來接的幼兒園小朋友,讓洛嶼很想再給他穿一件帶尾巴的小恐龍衣服。
洛嶼給香薰蠟燭放上防風罩,開了紅酒倒了兩杯,放在露台的小桌子上。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之後,洛嶼從懶人沙發上把顧蕭惟給拉了起來,一步一步把他帶到露台的小桌子邊坐下。
晚風襲來,蠟燭散發出的鈴蘭香淡淡地襲來,又在風裡消散。星光落在泳池的水麵上,微風一吹,波光粼粼。
洛嶼把酒杯放進了顧蕭惟的手裡,“嘗嘗,你之前最喜歡的紅酒,現在看不見它的色澤了,口感會有什麼不同嗎?”
顧蕭惟低下頭,很認真地抿了一口,“甜度和酸度的層次比之前更明顯了。”
杯子還沒來及的從唇邊放下,就聽到了清脆的撞杯聲。
“其實我根本品不出紅酒的好壞,每次都是聽你跟江引川還有韓揚說上一堆的產地的啊、口感啊、酸度什麼的,我都像是在聽天書。我對紅酒的喜歡由始至終就一個理由。”洛嶼看向顧蕭惟。
“什麼理由?”顧蕭惟尋著聲音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