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你怎麼了?”
東邊的日家族有人站了起來,大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手絹沒了!它明明剛剛還在我的手上!”
這是那名叫阿蓮的小姑娘的回應。
此時,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已經快要燃儘了。
天邊已出現了淡淡的月牙痕跡。
廣場中央和外圍都聚集著很多人,但因為一個突發的意外,四野無聲,萬籟俱寂。唯有場中央那小姑娘的哭聲實在有些撕心裂肺、惹人憐惜。
不過事實上似乎並沒有人憐惜她。
離她最近的北圈雲家族的人,全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至於她家族所在的東圈,他們或麵露恐懼、或握拳站起來,憤恨地、大失所望地看向了阿蓮,就好像她是會害他們去死的魔鬼。
周謙平靜地坐在原位,目光環視一周,掃過各個人,他先著重看向了不遠處守在裝肉的鐵碗旁邊的旅店老板娘韃爾,她靜靜望著場中央發生的一切,麵上帶著點神秘莫測的微笑。
其後,周謙則看向了廣場正中央的村長阿卜,他難得離開了祭品旁,走向了北邊的雲家族,一路來到周謙的身後——那是小姑娘阿蓮哭泣的地方。
走至阿蓮身邊,阿卜村長低聲詢問了她幾句,又找來手下說了句什麼,那位手下便去從廣場外圍請了一名婦人過來。
那名婦人顯然是阿蓮的母親。
看見她的刹那,阿蓮就立刻跪下了。“母親,對不起。我、我辜負了家族的……”
婦人深深歎了一口氣,走至她跟前,伸手在她身上仔細探了好幾遍,發現手絹確實也沒有落在她的衣裙裡後,眼淚不由掉了下來。
然後她也跪了下來,不過跟孩子不同,她麵對的是村長的方向。
“阿卜大人,求求您了。這……這遊戲剛開始,這不作數的啊!懇請您用彆的東西替代手絹。我、我們……”
“這是夢回占卜大人留下的東西!隻有這條手絹才能為我們選出真正的勇士!它是神聖的裁決手絹!如今它不見了,這場遊戲其實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村長嚴肅而又毫不留情地說完這話,麵向了其餘人道:“遊戲結束。下麵我宣布今晚守夜的人選——”
“東部日家族在遊戲中分數最低,參與遊戲的16個人全部需參加守夜。
“這16個人當然還不夠,我們需要繼續往前追溯到遊戲剛開始的猜拳階段,決勝局是阿威和何小偉參與的,他們分彆來自北部雲家族和南部月家族,這兩個家族的人不必參與守夜。但輸掉兩方就要參與了。其中東部日家族已確定要參與,另外,同樣輸掉的西部星家族,也要參與守夜!”
這場遊戲中,原本是由西北兩圈結成的星雲聯盟,對抗東南構成的日月聯盟。
周謙在這個時點提前終止遊戲,直接導致了兩個聯盟的瞬間瓦解——
星雲被拆了,日月也被拆了。
現在星、日成了輸家,需要參與守夜。
而贏的那兩方,成了原本敵對的雲家族與月家族。
村長剛宣布完結果,廣場上就有衣服上綴著星星的人跑到雲家族這邊,抓住雲家族中某個長老狠狠揍了一拳。
“是你們乾的!神聖的裁決手絹丟失,一定是你們乾的!你們明明知道我們在猜拳比賽中落後,很可能會被直接派去守夜……你們居然還做出了這中事!你們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我們的結盟!”
“是嗎……”雲家族的長老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卻是笑得嘲諷,“默之國來的逃兵……據說就是上了戰場最不能打的那八個。我們強烈反對他們加入我們,反對他們與我們一起戰鬥,可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可以參與。投票的時候……你們星家族,可是投了讚成票啊。所以——
“你們星家族真的會一直與我們戰鬥嗎?未必吧。那個叫阿蓮的小姑娘是個高手的事情,她被秘密訓練的事情……你們早就知道,為什麼比賽開始了,才遲遲告訴我們呢?”
“這、這、這不是……”那名星家族的人頓時啞口無言。
雲家族的長老狠狠揍了他一拳,算是給自己報了仇,然後他道:“說不出話了吧?哈……事情能有這樣的結果,算是你們咎由自取!
“我們這邊的那名叫何小偉的默之國逃兵,是覺得那姑娘年紀最小,應該最弱,這才選中了她。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們,她反而最厲害,我們會讓他把手絹扔在她身後嗎?如果我們不給她扔手絹,她又會將它弄丟嗎?
“所以,是你們星家族隱瞞在先,存了背叛的心思!你怎麼好意思,跑來質問我呢?!”
村民們的談話都被玩家聽了進去。
何小偉撓了撓頭,不無感慨地說:“丟手絹、丟手絹,手絹還真的‘丟’了,謙兒,這是你的時間魔法搞的吧?我剛看那小姑娘哭得那麼慘,本來還挺過意不去的,覺得是我倆害了她,但現在看來……”
“不為刀俎,就隻能淪為魚肉。何況他們隻是NPC呢。”
周謙站起來,望向其餘三個家族所在的方向,“看來這星雲家族的聯盟十分脆弱。其實這麼一來,雖然解除了守夜的危機,但我們和雲家族,又要勢必與另外三個家族為敵。外加上守夜那邊——”
周謙話音未落,手腕被白宙握了一下。
側頭看向他,周謙道:“怎麼?”
白宙道:“三個家族那邊的動向,需要有人看著。何況守夜那邊一定有故事。交給我去探查。”
聞言,周謙反握住他的手,表情一時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似乎從周謙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來,白宙握住他的手,通過私聊道具低聲問他:“在想什麼?”
周謙很誠實地:“在想你。”
“擔心我有危險?”白宙問。
“不僅如此。”周謙道。
白宙又問:“那還有什麼?”
周謙輕輕呼出一口氣:“不說了。說出來顯得我很矯情。”
白宙:“?”
周謙深深看他一眼。“沒什麼。你去吧。這仍然是藍港市的子副本。你的能力會受到限製。所以你要注意安全。一旦有危險,及時通過意向隊友功能隨時聯係我。我可以用那什麼蝴蝶翅膀去找你。”
一旁,那位名叫阿蓮的小姑娘猶在地上哭泣。
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原本是很高的,畢竟她天賦異稟,受過訓練後,跑起來更是有著無人能及的速度,能夠為所有人爭取到存活的安全機會。
因為她的天賦和勤奮,她父母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有了顯著提升。
可現在她的境遇無疑急轉而下,她被族人高高捧起、又狠狠砸落。
廣場外圍有幾個日家族的人已經跑了過來,對她砸了菜葉子、極儘言語辱罵,之後村長派手下過來維持秩序,才勉強把他們拉走了。
最後阿蓮父親也來了。
估計大家都認得他是阿蓮的父親,所以他走過來的時候,並無人阻攔他。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傷她最狠的反而是她的父親。
他上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竟直接把她掀翻在地。
她母親見狀,趕緊撲倒在地抱住丈夫的腿,試圖攔住他繼續靠近女兒的動作。“不是阿蓮的錯!她何錯之有?!”
可下一瞬,她竟被丈夫一腳踹開。“我可被你們母女倆害死了!今後我在族中,再也抬不起頭了!”
周謙離阿蓮最近,這會兒走了過去,倒是冷笑道:“一個大男人,把自己年僅八歲的女兒推到這危險的守夜備選隊伍,本就已經很孬中了。你怎麼還有臉,怪她害你抬不起頭呢?你怎麼不自己參加這個丟手絹遊戲呢?”
那人道:“你他媽默之國來這裡的逃兵,以後要仰仗我們而活!你給我嘴巴放尊重點!”
這會兒周謙倒沒著急還嘴,並且在察覺到身邊的異動後,及時拉住了白宙的手腕,然後瞧向了那人。
剛才這人的話暴露了一個頗為關鍵的信息——逃兵要仰仗村民而活。
周謙很想聽聽,他在憤怒的情況下,會不會繼續口不擇言地說出什麼關鍵信息。
但很快這人就不再對周謙說話了,大概是自知失言。
然後他就轉而繼續對著妻女罵罵咧咧。
“罵老婆孩子的男人最沒用!”何小偉實在也沒忍住罵了一句,“煞筆!”
那人不再理會玩家,又一拳要朝阿蓮打去。
拳風即將擊中阿蓮的臉的時候,他的手腕被人按住了。
那是白宙出的手。
“你——”他正要指著白宙的鼻子開罵,白宙手掌往下一扣,他的手腕立刻脫臼,整個人頓時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
白宙沒有理會他,就那麼讓他摔倒在地,然後他走到了小女孩跟前,扶起了她,一手拍拍她的肩,一手幫小女孩一點點摘掉頭上的菜葉子。
從他背後看過去,白宙的一舉一動就簡直溫柔極了。
見狀,周謙胳膊肘碰了下身旁的何小偉:“小偉哥,我以前沒有跟宙哥捅破窗戶紙。你知道其中一個原因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