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出多久,周謙已經發現了異狀——廣場方向竟傳來了巨大的紅光,幾乎把天際都映紅了。
周謙正懷疑這是不是跟紅神阿媚有關的時候,聽見白宙道:“是阿蓮的力量。”
“阿蓮?”周謙心知白宙這麼說,是因為他憑借神級玩家敏銳的聽力,聽到了廣場那邊的具體人聲。
心中先前關於阿蓮的某些猜測此刻又浮了出來,果然,周謙聽到白宙道:“她在討伐所有村民。咱們要小心些。”
其後,三人並沒有繼續往廣場方向走,而是轉而走上了側邊的山坡,在半山腰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借石頭掩蓋身形後,往山下望了去。
這個位置,能讓他們把廣場上發生了什麼看得清清楚楚。周謙隻是聽不太清阿蓮等人說的話,便由白宙一一進行了轉述。
偌大的廣場之上,一朵巨大的蓮花開放在半空中,紅光染紅了大地,更染紅了夜空,就像是鋪滿天空的紅霞。
阿蓮坐在紅蓮上俯瞰眾人,就像是神明站在雲端之上俯視眾生。
此時的她看上去大概也不過才十三、四歲了。
容顏尚顯稚嫩,但她的眼神已經顯出了超出這個年齡的成熟。
在她的麵前,數百村民全部朝她跪下了,其中赫然包括了阿卜、甚至她的親生父親。
阿卜正帶領所有人在哀求阿媚。
他們不斷朝她叩拜,就像是叩拜神明一樣,哪怕頭破血流,他們也無所顧忌。
“求求你,不要殺我們!”
“是啊。放過我吧!”
“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啊!”
“你是四大家族的後輩,你不能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啊!”
阿蓮看也不看眾人,隻冷冷道:“祁雲斯大哥死的時候,我母親被你們逼死的時候……甚至我親生父親出賣我,讓我為全村人去死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們逼的。
“阿卜大人,你不是說,神諭指示,我是拯救無名村的希望嗎?
“我覺得我正在達成神諭啊。殺了你們這些惡徒,無名村從此就乾淨了!隻要你們死光了,這裡才有恢複光明與希望的可能!”
半山腰上,從一塊石頭後方探出去,遙遙望著廣場上的一幕幕,周謙對白宙道:“所以,原來祁雲斯扮演的角色,也彆有用意。”
白宙點頭:“無名村的這段曆史中,並沒有我們的存在。所以你沒有偷走小女孩阿蓮的手絹,我也沒有替阿蓮去守夜。”
周謙道:“嗯,阿蓮跟祁雲斯關係那麼好,那麼可以大膽假設……那晚其實是祁雲斯替她參加的守夜,並且死了。
“那一晚,或許是阿蓮恨無名村的第一步。”
真正的曆史中,在阿蓮八歲的那一年,薩溫節即將來臨的這晚,廣場上照例舉行了“丟手絹”的比賽。
儘管有日月聯盟,但阿蓮所在的日家族還是輸了。
如此,阿蓮得去守夜。
雖然沒有周謙偷她手絹的事,但她可能依然發生了失誤,導致了家族的失敗,所以她被家族狠狠責罰了。
此外,那一晚是祁雲斯替她去守夜,一去不回,死在了紅神手裡。
那一年的薩溫節,就成了阿蓮的噩夢,是她恨無名村的起點。
玩家來到這段曆史中,在很短的時間內,確實影響了事情的走向——白宙幫阿蓮守夜,祁雲斯並沒有死在紅神手裡。
然而已經發生的,就不可再更改。
當晚守夜的那三十餘人找不到白宙,無法完成紅神給出的“1或31”的命題。
於是有人轉而回到村子裡,對單獨居住的祁雲斯下了手,想把他的屍體帶去給紅神。
祁雲斯一死,他們剩下的31個人,就不必為了選出誰是當晚的獻祭對象而再進行一輪拚殺了。
村長阿卜多半知道真凶到底是誰,或者哪個家族合謀所做。
可作為村長,他要儘可能減少四大家族的損失,他不能再從家族內找一個、甚至多個凶手推出去,於是他將這件事推給了“逃兵”。
如今,儘管玩家短暫地影響了事情的走向,但長遠來看,一切還是順著曆史本有的軌跡去走的。
一切邏輯都形成了一個閉環。
祁雲斯還是死了,屍體還是被獻祭給紅神了。
曆史果然沒發生半點更改。
兩年後,阿蓮十歲。
這一年跟薩溫節有關的許多信息,是白宙履行“守夜”任務的時候,意外旁聽到的。
從他聽到的信息來看,阿卜騙阿蓮單獨上山去見紅神,是為了把她獻給紅神,用她一命,換大家一命。
也不知道怎麼,阿蓮母親把她身上有蓮花的事情告訴了村長阿卜。那個時候,阿蓮幾乎以為母親也背叛了自己。
至於阿卜要獻祭阿蓮的原因,恐怕不是因為什麼神諭,那不過隻是他杜撰出來的說辭。這背後的真正原因,多半還是跟紅神有關——紅神阿媚,指明了要殺一個身上有蓮花的人。
阿蓮當然不願意死,掙脫村長的束縛逃跑了。
村長命人守住所有下山的路,勢要把她逼進紅神的地盤、最終獻祭而死。
白宙無從得知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確認阿蓮並沒有在那晚死去。
那晚發生的一切,估計就是阿蓮恨無名村的第二步。
現在,從阿蓮在廣場上的說法來看,她的母親也死了。
那麼這或許就構成了第三步——她終究靠著天賦走到了眾人無法企及的地步,現在滿懷仇恨的她,決定殺了所有村民。
周謙眯起眼睛望著廣場,不由道:“阿蓮被生她養她的無名村背叛,被家族背叛,被父親背叛……有其實這樣的她,是非常容易吸引祈願女神廟的。
“她會不會也去神廟詛咒過誰?”
白宙道:“嗯,這個信息應該比較關鍵。借助那眼珠找一找。”
“嗯。宙哥你繼續聽著廣場上的信息。我來找。”周謙道,“神廟可以出現在各個時空,但它記錄的信息一定是同步的。隻要阿媚詛咒過,那裡一定會有記錄。”
·
另一邊。
齊留行在剛發現隊友不見了的時候,難免有些驚惶,但在轉過身看到柯宇簫後,他立刻就覺得安穩了許多。“咱們穿越時空了。”
柯宇簫點頭:“嗯。咱們先一起去詛咒神廟看看,再去村子裡探探。”
齊留行當然立馬同意了他的建議,於是兩個人接下來做的事情,與周謙他們差不多。
他們先是走進神廟,儘可能多地細看了一遍各個碑文的同時,也試了試能不能把女神雕像腳踝上的鎖鏈重新鎖起來。發現無法做到這一點後,兩個人就離開了神廟,轉而想去村子裡找線索。
剛走出神廟不久,他們正要商量下一步先去哪個方向,就隱隱聽見墳地那邊的山頭傳來了人聲。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借助言語,已在瞬間達成默契,於是他們各自祭出武器,朝傳來人聲的方向走了過去。
路上,柯宇簫小聲對齊留行道:“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樣的想法?”齊留行問他。
柯宇簫道:“謊言、背叛、仇恨等反麵情緒,會讓女神變得越來越強大。周謙說的這點,我讚同。
“然後你想想,我們為什麼會被分到一組?”
齊留行想了一會兒,道:“應該是因為我們站得最近。我們是一起被雕像上同一種顏色的眼珠注視到的。”
“對。關係最好的人,下意識會站得最近,然後被送往同一個時空。”柯宇簫道,“但是你想想,女神為了得到食物、或者說變得更強大,勢必需要吸食負麵情緒。然而事實是,現在關係好的人反而會待在一起,他們怎麼會互相仇恨、背叛、甚至借神秘互相詛咒呢?
“這種情況下,女神根本無法達到目的。那麼她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她為什麼會把我們兩個人送來同一個時空?”
“換做我是她的話……如果想達到吸食負麵情緒的目的,我隻能故意製造一些陷阱,讓兩個關係好的人互相誤會,互相懷疑,繼而互相仇恨。”齊留行道。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猜——”
話到這裡,柯宇簫頗為關切地看向了齊留行。
不知今夕何夕,唯有此刻的月華如水,把柯宇簫的臉照得格外溫柔。
他就用這溫柔的語調對齊留行道:“也許帝芙女神會製造出很多幻覺和幻象。在幻象中,我們會背叛對方、甚至傷害對方。
“小齊,如果你發現了我有這樣的動作,千萬不要相信那會是真的。”
聽到這話,齊留行朝柯宇簫一笑,很自然地回答道:“我當然不會相信了。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幻覺,我絕對不可能中計。你救過我那麼多次。這世上最不會害我的就是你。我會一直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