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謙想要的確實很多,他要複活高山、吳仁,或許為了齊留行,他還想搞清楚柯宇簫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白宙已化神,壽命非常長。可周謙是人。想要與白宙相守,周謙勢必要通過遊戲求得長生。
這些心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周謙如果不想做取舍,而想全都實現,勢必會耽誤很長時間。
這意味著他來不及關閉遊戲。
另一邊,就算周謙願意犧牲一切關閉遊戲,白宙又會跟他達成一致嗎?
任誰看來,白宙的執念似乎都要比周謙來得更深。
就算邵川不知道采用什麼手段,逼得周謙真的選擇當跟他一樣的聖人,焉知白宙不會成為下一個謝懷?
百年之後,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周謙離去……白宙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麼?
他不會的。他會拚儘力氣留下周謙。
那麼,他依然會選擇延遲關閉遊戲,至少等到周謙求得長生為止。
這些道理,似乎不必曆學海再說,龜兒仙也能明白。
曆學海再道:“白宙如果選擇延遲關閉遊戲,結果對我和謝懷來說,是一樣的。如果他不做這樣的選擇,而是舍棄周謙的長生,這意味著他想送周謙去死。那麼,他對周謙的愛,會讓周謙懷疑。
“白宙對周謙從不吝嗇的給予與愛,勉強支撐了周謙的某種信念,讓他即便對世間百般失望,不至於真的成為一個惡人。
“所以,如果白宙放棄周謙的長生……你說這會不會成為壓垮周謙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麼看來,無論白宙怎麼選,遊戲都關不了。”
深深吸一口氣,龜兒仙看向曆學海:“如果你真的勝券在握,何必來問我預言?又或者,你想通過這番話,對我做什麼蠱惑呢?
“沒用。你什麼都不必說。既然主人做了他的選擇,我就會相信。我相信邵帥,也相信他選擇的周謙。”
曆學海卻好似看出什麼來,他道:“我知道了。你沒敢看你的預言。看看吧。看看它告訴了你什麼。”
“滾……你給我滾。離開我的夢境!”龜兒仙動了怒。她長得天真浪漫,講話也從來溫柔細語,還沒有跟誰這樣說過話。
“小姑娘啊,教你一件事,這會兒你越著急憤怒,越能代表,我都猜對了。”
曆學海道,“他們馬上就要去下一個副本了。按照推算,遊戲神明,會在副本結束的時候見到他們。你可以抓緊看看預言,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時間回到此時此刻。
守在湖水邊的龜兒仙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她回想起的是她跟邵川曾有過的對話。
邵川道:“這個遊戲需要儘早關閉。關於你們會變成什麼樣……我曾像神明許過願,不過還沒最終達成。周謙最終會和神明達成怎樣的交易,我不能確定。龜兒仙……你怕嗎?”
“不怕。”龜兒仙笑著答,“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因為心臟病死在了醫院。能多活這麼久……這已經是對我的恩賜了。
“人這輩子的壽數都該是有限的。我沒什麼好貪的。如果該是時候讓我離開……那遊戲結束,我就死,這沒什麼好遺憾的。”
“謝謝你。”邵川說著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嘶啞。
龜兒仙問:“主人是想到……他了?”
“對。一定要心誌非常堅定的人,才不會被他所影響,有時候我都差點以為我真的錯了。謝謝你們還在跟我一起堅持那些……我認為對的事。”
末了,邵川看向龜兒仙,鄭重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準備預測這遊戲的結局,你想知道它會不會被順利關閉,是嗎?”
“對。周謙那邊……我總是不能完全看透。我無法完全放心他。畢竟他一直都表現得……”
龜兒仙的語氣充滿疑惑,“他真的能擔起這個責任嗎?我不是質疑他的能力。我總覺得,他亦正亦邪,我很怕他根本不會走你所期望的那條路。”
邵川卻是嚴肅搖頭,用很少有的嚴厲語氣道:“無論你有怎樣的擔憂,千萬不能預測遊戲的結局。預測這種事,強行改變因果,本就是逆天而行,容易給自身造成極大的損傷。
“這遊戲的因果關係自成一套,不如現實世界那麼複雜,所以你預測預測遊戲裡的小事,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一旦你想預測遊戲本身,那後果就不是你能承受的了。
“遊戲賦予你這樣的技能,是讓你對付玩家,而不是對付它的。這是強大神明留下的遊戲,它不會願意被你看到最後。一旦你強行窺伺遊戲的結局,你會遭到強大的反噬,最終危及自己的生命。龜兒仙——”
看向龜兒仙,邵川再次強調道:“就我上次跟神明的談話來看,關閉遊戲,並不意味著你們這些還沒走到化神最後一步的人就會死亡。所以你還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可一旦你竟想看這遊戲本身的結局,你會立刻沒命。答應我,永遠不要做這樣的預測。你幫我的忙已經夠多了。你為這世間做的事,也足夠多了。你一定要停下來。”
是停下來,還是開啟關於遊戲結局的預測?
龜兒仙陷入了天人交戰。
她從很早開始,就做好了追隨邵川的準備。邵川準備好了要赴死,其實她也一樣。
就好比單晟,他們忠心於邵川的每一個人,都可以隨時犧牲自己。
龜兒仙想,既然是這樣,自己當然不該怕死。
一定要關閉這個遊戲,不能讓更多的人受害,哪怕付出的代價是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
為理想而死。龜兒仙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既然如此,她怎麼能因懼怕死亡,而不敢預言呢?
死於預言,或許本該是每個預言家的宿命。
龜兒仙坐在烏龜殼上,托腮望了湖水好一會兒。
她回憶起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