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間抓了這麼多人, 京城早已鬨得沸沸揚揚,但皇帝、太子這裡卻風平浪靜。葉貴妃、藍貴妃不是沒想過衝到南書房先請罪來著,但最後都忍了,藍貴妃琢磨著反正隻是兒子手底下那些人, 就算這些人會出事, 兒子就算會傷筋動骨,但隻要保全了自身,就有著萬千星火, 遲早燎原。
也就葉貴妃有點忍不住,畢竟她父親還牽涉其中, 到底父親做了什麼事情?而且還牽連到女兒, 她思來想去,對女兒的秉性也是了解,多半女兒是受到牽連的, 她和兒子、葉家不是沒有利用過女兒做某事,比如打壓某個誥命夫人, 她不好出手,但她可以借女兒之手……葉貴妃越想越坐不住了, 現在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該怎麼辦?
墨紹珩還在芳草街,離著快要竣工的景王府不遠的高正誼他們的辦公處處理事務,最近農莊上上的作物接連豐收,上上下下忙得很,又他賺錢了, 原本打算再置辦一些不動產,突然想起他馬上要成婚了,到時候要花費一筆錢,手上賺的錢就暫時不花了。
黃昏左右,夕陽已經下山,天邊還留著一絲晚霞,印染了皇宮整個天空,宮牆在光輝的映照下顯得越加威嚴寂寥。
從馬車上下來,墨紹珩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宮牆下的青石板路上,卻迎麵撞上八皇子和八皇子妃。
墨紹珩朝他倆行了一禮,然後就被八皇子扯到一邊說話去了。
“九弟,你老實說,禁衛這次抓了這麼多人,和你有沒有關係?”八皇子一臉委屈的樣子,他和九弟年齡相當,即便以前九弟身體不好,他雖然沒有經常去探望他,但空了也都會去探望他,還會給他帶宮外好玩的東西。
九弟身體好了之後,他們倆也那麼親近,結果呢?轉眼九弟就和老大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一點都不知情,八皇子覺得這太挑戰他們之間的兄弟關係了。
墨紹珩嘿嘿笑道:“有那麼點關係,但都是大哥主導,我可沒有那麼多人手,而且還能借用得了金吾衛。”
“不對!”八皇子微微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最近你出宮,身邊都跟著護衛,不是金吾衛,就是禁衛,你彆想騙我。”
墨紹珩咳嗽一聲:“這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八哥,你若是想知道,明天我們一起去南書房給父皇請安,到時候可以問大哥,大哥那裡有無數的情報,你可以了解清楚前因後果。”
八皇子瞬間有點慫,但還是點頭答應了,反正有大哥和九弟在,他就是個小透明。
“好吧。”他上下打量了墨紹珩一番,又皺鼻子道:“九弟,二哥、三哥、四哥和五哥手底下那麼多人被關禁,等到二哥他們回來,你不完了?”
墨紹珩笑嘿嘿道:“怎麼會完了呢?我幫二哥他們清理了那麼一批蛀蟲,他們不得感謝我?”
八皇子撲哧笑出聲,給了墨紹珩一個白眼,說道:“但願二哥他們也像你這樣想。”
不遠處,霍韶麗雙手抱胸看著他們倆,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目光在自己丈夫和小叔子之間來回,最後又想起這次的事情,她心中不禁感歎,諸位皇子之間,還就她丈夫是個傻白甜,老九這個被世人認為的傻白甜才不是真的傻白甜。
晚霞的餘暉在雙方分開之後,漸漸地消失,天邊的啟明星漸漸明亮起來。
城門口,一隊車隊抵達京城,因為路上耽擱了時間,胡商楊虎的車隊晚了一天到達京城,排隊進城時,守衛驗證了一下他的過關函文,最後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守衛立即側頭示意其他守衛,而後胡商楊虎就被守衛扣押起來了。
楊虎車隊的下屬們當即吵了鬨了,但隨著一隊禁衛軍到來,並且帶走了楊虎之後,這些人才不敢鬨騰了,當即把離家出走的智商找回來,然後領著車隊來到他們落腳的地方,這才趕緊去找關係網,打聽一下他們老板為什麼會被禁衛軍帶走?
半個時辰之後,楊虎被帶到禁衛營大牢,緊跟著他就在大牢裡見到了認識的人,比如李掌櫃,比如鄔雪峰。
他們仨牽連不大,主要是抓進來做個筆錄,過兩天就會放出去。
李掌櫃才是覺得自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官府帶走?直到他見到鄔雪峰。
鄔雪峰比他還沉重冷靜,努力想了半天,最近他做什麼?他努力在向景王表現他的誠心和能力,沒有做違法犯罪的事情,除了之前那一箱粟米殼之外。
他分析了個透徹之後,頓時明白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景王必然是早就知道粟米殼的事情,但他錯失了最佳良機。
如果他在見到景王,或者後麵找機會坦白,總之時間要早,他絕對能搭上景王。
一時間鄔雪峰有些灰心喪氣,同時也是心中有了對自己的深深懷疑,他其實沒有那麼聰明,隻是被周圍人吹捧過頭了吧?
“李老板,很抱歉,大概是我連累你了。”鄔雪峰抹了一把臉,靠在牆頭坐下了。
李掌櫃一頭霧水道:“你做了什麼?除了上次之外,我們沒有來往啊。”
鄔雪峰不出聲了,李掌櫃就這麼猜了好幾個時辰,直到看到了胡商楊虎,但他仍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楊虎也不清楚啊,三個人三個牢房,楊虎和李掌櫃就隻能希望鄔雪峰給他們解惑了,但鄔雪峰除了向兩人說抱歉之外,就不再開口了。
夜裡下起了雨,一層秋雨一層涼,風中還飄著朵朵黃葉,空氣都泛著蕭索的意味。
八皇子有些迫不及待,直接跑來端敬殿找墨紹珩,彼時墨紹珩晨練結束之後,正在洗漱換衣服。
八皇子看他慢悠悠的樣子,實在著急得不得了。在他催促之下,墨紹珩仍舊慢騰騰的,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才從端敬殿出來。
反正今天他也沒有打算出宮,所以做什麼都不講究效率,隻講究舒坦。
因為昨日抓了人,這後麵幾天都要忙著審案,所以南書房這裡除了被皇帝宣召來的大臣之外,再沒有不識趣的大臣親自來求見皇帝了。
反正再有重大的事情,那也得等這非常時期過去再說。
經過金吾衛和禁衛一天一夜的審問,倒是問出了不少事情,畢竟抓人之前,都把這人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了。
皇帝和太子隻是隨意翻了翻,該知道的他們早前就已經知道了,現在隻是看一看有沒有問出什麼新東西出來。
墨紹珩對那些幕僚、門客所乾的事情不感興趣,他就想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誰,一個勁地想整倒他?
八皇子翻看得起勁,那表情一驚一乍的,完全可以用作表情包了。
墨紹珩一邊看,一邊問道:“大哥,問清楚了嗎?誰那麼恨我,想方設法地想汙蔑我的名聲,想整倒我?”
八皇子可謂一心三用,一邊看手上的記錄,一邊暗暗觀察殿中其他人的表情。
他發現,老九的話音剛落,父皇和太子長兄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難儘了,他們倆仿佛也覺得很難以置信一般。
墨紹珩自然也發現了皇帝爹和太子長兄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禁納悶道:“很難回答嗎?”
然後太子遞給了他七八張紙,上麵是都是牢房審案筆錄記載,全都是涉及到問題‘為何要針對景王’。
然後七八張紙的筆錄是五個人的回答,分彆涉及到二皇子幕僚司空英、三皇子幕僚束子瑜、五皇子幕僚郭光熙、二皇子幕僚蕭敏學、四皇子幕僚伏玉澤。
墨紹珩一字一句地看完了,然後氣得鼻孔冒煙。
“他們腦子有問題?不是,我好像也沒做什麼呀?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審時度勢,不互相下暗手了,也不朝大哥下暗手了,怎麼還是我的功勞呢?”
八皇子挺好奇上麵寫的是什麼,立馬奪過來認真地看完了,然後他目光呆了呆,說道:“老九做過這樣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從去年開始,太子開始‘改邪歸正’,到今年春天,二皇子、三皇子他們針對太子的大招落了空,後來太子修身養性,又諸位皇子受到九皇子‘感染’,大家找回了那份兄弟感情,於是許久不朝對方下暗手了。
皇子們兄弟感情變好了,這就表示幕僚沒有用武之地了呀,作為幕僚的使命是什麼?自然是拱衛自家主上登上皇位。
自家主上不往上使勁,幕僚就要為其分憂解難,首先就要除掉皇子之中的異類,比如好弟弟九皇子!
他們打算雙管齊下,既要整倒九皇子,讓他沒空在諸位皇子之間當潤滑劑,又要想辦法給太子下暗手。
不過還是先整倒九皇子為上,自家主上出外差,他們就在京城好好布謀,等主上回來,若是發現九皇子病入膏肓,他們再煽風點火,把凶手的頭銜安在太子頭上,到時候主上自然就會和太子杠上,然後……
墨紹珩弄明白了前因後果,頓時覺得他巨冤枉,果然那些幕僚考不中科舉是有原因的,十有八-九就是心思太陰暗,考官不喜歡,所以才讓他們落榜的。
但太子倒是沒覺得幕僚這莫名其妙的心思不對,當然他們這將近一年沒有鬨起來,總的來說是他先撂手不乾了。
然後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投鼠忌器,以為他在憋著什麼大招,於是紛紛打算按兵不動。而後在這期間,老九異軍突起,他和每個兄長的關係都不錯,還隔三差五地請大家吃火鍋,人心都是肉長的,走動多了,諸位兄長焉能不生出一點為兄愛護弟弟之心?
龍案後麵,皇帝墨和風靜默不語,教從來畏懼父親的八皇子都忘了這個恐怖源頭,他翻看得起勁,看完之後,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墨和風一心二用,一邊批閱奏折,一邊思考幾個兒子的事情,還有老二他們快要回京來了,原本差事辦得好,他要給予獎勵的,但這次獎勵就算了,讓他們把天牢裡關著的那些人處理乾淨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