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徹沒應聲,薑旭走了好久他都坐在那兒沒動。
……
回府後,肖徹去了德榮堂,卻被告知老爺子在西院演武場。
肖徹趕過去的時候,就見老爺子手中握著一柄沉重的震天弓,烏青色的雁翎箭正對準靶心。
一箭射出去,卻並未命中。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擱下震天弓,老爺子嘴裡不住地歎氣。
肖徹上前道:“震天弓分量沉重,義父不妨換把輕的。”
“不換了。”老爺子搖搖頭,“再換也一樣,到我這個年紀,不服老都不行。”
旁邊有個茶軒,肖徹對著老爺子道了聲請,“義父請過去用茶。”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茶軒。
老爺子問他,“今天回來這麼晚,又碰上大案了?”
肖徹自知一舉一動瞞不住老爺子,搖頭道:“旭哥兒昨天替我擋了酒,請他吃飯。”
“那小子,留在北城兵馬司是屈才了。”老爺子道:“你若覺得中意,就弄到手底下來辦事。”
肖徹頷首,“孩兒正有此意。”
頓了一頓,肖徹又緩緩開口,“義父,母親手裡的那把鑰匙,沒讓崇明帝找到吧?”
老爺子眼眸微閃,隨即應道:“沒有,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肖徹說:“我隻是覺得,崇明帝的目的性那麼明顯,母親把鑰匙留在宮裡始終不安全,不如,交由孩兒保管。”
“這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爺子笑道:“你母親自有辦法將鑰匙藏得嚴嚴實實的。”
肖徹沉默片刻,“母親她……最近還好吧?”
“還是老樣子。”老爺子忍不住歎氣,“她那樣的處境,怎麼可能好得了,除非哪天你把她救出來。”
“其實,我們現在就可以準備。”肖徹表示:“我隨時都能起兵。”
“再等等,如今還不是時候。”
……
肖徹回到修慎院。
元竺問他要不要傳飯。
肖徹在酒樓時沒吃多少,但此時一點兒食欲都沒有。
他吩咐元竺,“你去把薑副使請來。”
元竺很快去了薑旭家,發現人不在,又轉道去了莊子上。
薑旭正在給小寶洗澡。
聽完元竺的來意,眉梢微挑,“當真是廠公讓你來請我的?”
元竺拱手,“廠公如今正在修慎院等著公子。”
“忙著呢,沒空。”
薑旭不疾不徐,把小家夥從澡盆裡抱出來,扯了毛巾給他擦身子。
元竺隻得在一旁等著,等薑旭給小寶換了衣裳,這才又催促,“公子,再不走,天色該晚了。”
“急什麼?”薑旭輕嗤,“我慢些過去,還能鬨出人命不成?”
……
元竺把人送到修慎院就退了出去。
薑旭抬步進了正屋。
肖徹正坐在書案邊,屋內已經掌了燈,光線昏黃。
“廠公特地讓人去請我,是故事還沒聽夠?”薑旭調侃完,往旁邊的圈椅上一坐。
肖徹聞聲抬頭,問他,“你在北城兵馬司薪俸多少?”
“不多,勉強能糊口。”
肖徹道:“我給你一年五百兩,到東廠做事。”
一年五百兩,直接超過正一品官員的俸祿。
換了誰都是天大的誘惑,但薑旭不是真的為錢而來,他直接拒絕,“我可不想淨身,將來沒準兒還得娶妻生子呢!”
“沒讓你淨身。”肖徹的聲音平鋪直敘,“東廠也不全是淨身之人。”
“那我也不樂意去。”薑旭還是拒絕,“成天跟一幫閹……跟那些人打交道,保不齊我哪天也被傳染得陰陽怪氣的。”
“那你想如何?”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北城兵馬司待著。”薑旭道:“你要想知道什麼,隨時來找我,隻要錢到位,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但你要讓我去東廠,我肯定不能同意,不僅我不同意,我娘也不能同意。”
肖徹看著他,幽幽開口,“老爺子的意思。”
“那我更不能去了。”薑旭態度堅決,“進你們東廠不都有要求嗎?我達不到那標準,而且,北城的差事更自由,我喜歡那兒。”
肖徹不再勉強,“隨你。”
薑旭見他不再搭理自己,伸長脖子往外麵瞅了眼,見沒有下人在,這才低聲問,“你該不會,去試探那位了吧?結果如何?”
肖徹冷聲,“你又不是東廠的人,問那麼多做什麼?”
嗬,還挺傲嬌!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竟然會記仇?
想到這兒,薑旭忍不住笑出聲。
肖徹眉心微蹙,“出去。”
薑旭不走,朝他伸出手,“剛在酒樓聽故事,你可還沒給錢呢!”
肖徹道:“五百兩,一年,愛要不要。”
“得嘞,我還是走吧。”薑旭站起身,剛要跨出門檻,後麵突然傳來肖徹的聲音,“那個人,到底是誰?”
“一百兩。”薑旭道:“給錢再說。”
肖徹取了兩錠五十兩的銀子擱在書案上,“說!”
薑旭彎腰拿起銀子,用牙齒咬了咬,滿意了,“你這府中人太多,我不能直言,否則容易引來殺身之禍,但我能給你個提示,你好好回憶回憶,昨天老爺子壽宴上都來了些什麼人。”
將銀子揣在荷包裡,薑旭很快離開了肖府。
肖徹仍舊坐在那兒,他記憶力超強,能過目不忘,更何況還是昨天才見過麵的賓客。
前後才不過一刻鐘的工夫,肖徹便把所有賓客都過濾了一遍,最終鎖定目標。
很快,他一向波瀾不驚的麵上,浮現了難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