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他還是禹王又或者是翊王,他們都不是父皇最滿意的儲君。
可那又如何,父皇就隻有他們三個兒子,又久不臨後宮,這儲君之位,曆朝曆代不是立嫡就是立長。
而父皇,連皇後都未曾立過,又哪來的嫡子,他作為長子,未來繼承大統有什麼不對。
他不明白,父皇登基十年不曾想要立後,為什麼在去了一趟江南後,突然就動了這個念頭。
一個商戶女,還是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憑什麼能成為大越的皇後。
可他那位父皇啊,無論朝中大臣如何勸阻,都堅持要立商戶女為後。
建明帝實在不懂,一個寡婦而已,直到他有一次進宮看望母妃,路過禦花園,看到他的父皇像個孩子似的,俯身趴在新後微突的小腹上,眼底流露出的柔情,他從未見過。
憑什麼,他努力了二十年,最後卻敗給一個“嫡”字。
建明帝收起情緒,對著下方的衛學知道,“首輔是想讓我收攏這位黔地將領?”
衛首輔俯身垂眸道:“先帝崩逝還不到一年,此時並不是動宋顧兩家人的最佳時間,不過——”
“不過卻可以在這位黔地將領上下功夫,衛首輔,朕說的可對?”
“皇上英明。”衛首輔再垂首。
“哈哈哈哈哈哈!”建明帝忽然大笑,“首輔大人果然是能為朕分憂的好臣子!”
現在確實不是下手的好時機,他還沒有完全收服西南西北兩地軍隊,強行動手,隻會適得其反。
“臣惶恐,為皇上分憂,是微臣的本職。”
“衛首輔不必如此謹慎,朕知道你一心為大越。”建明帝揮手,示意他退下,“時間不早了,衛首輔回府歇著吧,張福正,替朕送送衛首輔。”
“多謝皇上。”衛首輔謝恩。
張福正走過來,恭敬道,“首輔大人,奴才送您出宮。”
衛首輔微點頭,隨後退至殿外。
一路上,二人都未有言語,直到快要出城門時,隨行的小太監因吃壞了肚子,要去如廁。
張福正讓他快去快回,自己則是先領著衛首輔往城門口的方向緩慢走著。
“聽聞首輔大人府上的海棠花開得最是好。”
“福公公謬讚。”
到了城門口,如廁的小太監回來了,張福正說了第二句話,“首輔大人慢走。”
衛首輔拱手,“福公公留步。”
進宮一趟,年過半百的衛首輔身心俱疲。
衛老夫人適時進屋,幫他脫下厚重繁瑣的官服,似隨口問道,“皇上召見你,是為何事?”
衛首輔閉了閉眼,沒有立刻回答老妻的話,他哪裡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睜開眼,略微渾濁的眸掃了一眼室內,衛老夫人若有所感道,“放心,外麵的人都被我支開了。”
衛首輔這才放鬆下來,歎息道,“皇上召見我,是為了已經到達流放地的宋顧兩家人。”
“已經到了?”衛老夫人頗為激動,“那是不是代表——”
衛學知拍了拍老妻的手背,一切儘在不言中,“都好。”
衛老夫人眼含熱淚,不再深問,隻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晚間,我要去一趟棠雲院。”衛首輔沉默良久,忽然道。
“妾身明白。”衛老夫人微微福身。
棠雲院,是大房次女未出閣前的閨院,已經被一把火燒得隻剩下房屋輪廓。
臨遠侯府,外書房內。
臨遠侯坐在首位,食指敲在一封信上,遺憾道,“禹王來信,齊家小子逃了。”
“逃了?”徐添作為臨遠侯府的三公子,去歲剛中進士,如今正在翰林院當值,“不是說已經被姚家人抓走了麼?難不成姚續沒往京城押送?”
“聽說是被一夥不知是哪方的高手給救了。”臨遠侯眯眼,“禹王說,他的人在追去忻州的路上,遇到了顧燕急曾經的貼身護衛,可惜最後讓對方重傷逃走了。”
“顧燕急?”作為知情人的徐添不敢相信,“難道我們的人當初沒有成功?”
“毒是下了,隻可惜讓他給逃了。”臨遠侯了解顧家,如果主子身死,作為貼身護衛定然不會獨活。
“信上說,如今宋顧兩家人已安然無恙到達黔地。”
“禹王當初不是說已經收買了押解的差役,會讓他們在路上悄無聲息的‘病逝’?”
“禹王派的人沿路查勘,陸陸續續在幾處深山斷崖旁,找到了幾百具屍體,其中大部分都是無頭屍。”
徐添大駭,“所以,父親覺得是有人暗中幫助宋顧兩家?”
“就算顧燕急僥幸逃脫,重傷的他也不可能抵擋那麼多差役,更何況還是下如此狠手。”臨遠侯精明的眸微微閃爍。
一招致命的傷,倒是像那些特意培養出來的死士會用的手法。
“可如今朝中手中有兵權的,除了皇上就隻剩下禹王。”不用說,徐添也知道不可能是這兩個人。
“未必。”臨遠侯不是建明帝,他可是當年跟隨先帝一路打上京的功臣,不說是最了解先帝的人,那也比建明帝這個做兒子的要了解。
他始終感覺先帝當初留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