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一次舉哀畢,隻剩下親戚,鐘秀娥一直看著女兒的臉色,找到機會就說:“你太婆一直擔心你,快去陪著她。前麵有我們呢。”
鐘源急匆匆接過狐裘將她一裹,又把人背回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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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是鐘祥的母親胡氏老太妃,她在鐘秀娥的上房裡坐鎮,一旁是喬靈蕙在看管幾個親戚家的小孩子,其中就包括餘盛。
喬靈蕙是公孫佳的異父姐姐、餘盛的親娘,因為自己有孩子,又足夠凶、會打孩子,被分派了孩子王的任務。她心裡也焦急得不得了,既要安慰老太妃,還要抽空打兒子。
蓋因她派人去問前麵的情況,得到一句:“是陳亞個殺千刀的笑的,舅爺要打他,夫人派人去他家紮靈棚燒紙去了。”餘盛就坐不住了,跳起來問:“小姨呢?”得知公孫佳“被護得好好的,現在在跟客人們見禮”,餘盛就急:“我小姨沒有親自跟陳亞對上嗎?”
喬靈蕙氣個半死,薅過兒子一頓打:“你這是什麼壞心眼?!你小姨從小身嬌體弱,你還想激她出頭?!我先打死你個小畜牲!”
餘盛沒被打哭,卻快要被氣哭了:小姨,你怎麼能這樣?貴圈都這麼玩的嗎?侯爺死了,公主、縣主派人往對家燒紙錢?我“殺伐決斷”的小姨居然不在一線懟對家反而在交際?說好的高智商爭鬥呢?你們沒有打機鋒嗎?間諜手段呢?陰謀陽謀呢?退一萬步,你們敢不敢養個刺客?眼前這算個啥?鄉土撕X劇嗎?
雞飛狗跳了好一陣兒,老太妃道:“你也彆打他啦,要好好教他,得學會幫著自家人。誰能乾誰上,不能乾的就聽話跟著那能乾的上。”
她心裡也急,幸而還坐得住,直等到公孫佳被鐘源背回來。老太妃著一帶小毛頭殺到了公孫佳房裡,才把焦急說出來:“她怎麼了?你們怎麼不護著她?”上前一握公孫佳的手,冰涼。
老太妃道:“禦醫呢?!快叫來!一個不夠,多叫幾個,明天我與皇帝說,就派兩個過來專看藥王。你們一群男人,怎麼都沒有護好藥王?那個姓陳的打死了沒有?要你們有什麼用?”
餘盛跟著後麵捂著屁股上躥下跳,聽了這一聲,福至心靈:對呀!找個人護著!管它正史還是魔改,這小姨媽看起來不像是個禦姐的樣子,那我找到小姨父不就行了嗎?他是個狠人啊!對了,他叫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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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外甥定了一門親,她在靈棚裡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回房被熱氣一烘,手腳麻癢起來。公孫佳忍著不適對老太妃道:“太婆,沒事兒,已經處置完了。”
老太妃落淚道:“我可憐的孩子,幾時受過這個苦啊。”扔了拐杖,不停地給公孫佳搓手。
鐘秀娥罵道:“你凍傻了!快,先喝點熱湯,等禦醫來開藥煎藥,服下了就歇著。”
“阿娘,今天恐怕會有旨意,我歇不了。”
鐘源道:“方才這一場恐怕已經傳到宮裡了,有了這件事今天旨意未必能下來。”
老太妃聽了便說:“他們還要怎麼鬨?大郎,你們跟我進宮去!我要去見皇帝!”靖安長公主忙說:“您老彆動,進宮這不還有我們嗎?”老太妃道:“呸,你們都怕他!不敢講理的,還是得我去。”
公孫佳天人交戰,一麵是樂見其成,一麵是擔心老人年紀大了怕出事兒,出聲道:“太婆,您就算不去,陛下也會派人問外公或是舅舅的。在場那麼多人,都有嘴。陛下一向心裡明白。”
老太妃一想也對,轉而對兒孫耳提麵命:“自家不和外人欺,咱們家要抱團!”
公孫佳給鐘源使了個眼色,鐘源會意,把長輩們都勸了出去:“天也晚了,你們先用飯,禦醫也快到了,我怕萬一宮裡再來人問話,先囑咐囑咐藥王。”
最優秀的孫子說話是有份量的,鐘祥一聲令下,帶人離開了,清場。
鐘源沒好氣地說:“有什麼話,說吧!就逞能!置這一場氣,痛快了?凍壞了吧?”
公孫佳道:“哥,你幫我個忙。”
“嗯?”
“剛才我讓他們打死陳亞,沒人動手。彆人也就罷了,我家的家將不該猶豫,這是不信我、不服我。這不行。”
鐘源一指彈在她額上:“他們沒有背叛你。打死龍驤將軍?誰都得掂量一下!咱們不是說好了的?你隻要好好照顧自己,彆的事有我們呢。才說你是個安靜的人,你又鬨起來。”
公孫佳很不服氣。鐘源、喬靈蕙小時候還過了幾年苦日子,公孫佳卻是純正的含著金湯匙出生,嬌養著長大,越想越委屈,對著親表哥也不用克製,眼圈兒瞬間就紅了:“太窩囊了。我安靜了,他們卻當我已經安息了!”
“不許胡說!”
“本來就是!就算打死陳亞我也占理!好,這個先放下。
我沒說家將背主,但是今天的苗頭不對。我爹如果還活著,不用他開口,早就有人把陳亞打個半死了,今天陳亞可是一塊油皮都沒破。他們哪裡還像是驃騎的麾下、我家的家將?”
鐘源遞公孫佳遞了塊帕子,低聲道:“因為姑父不在了。他在的時候,大家都誇你‘像個樣子’,父親在世時候的‘像個樣子’與真正獨當一麵,是有天淵之彆的,有脾氣也不能外露。你今天做得已經很好了,比我當年強多了。”
公孫佳咬著牙低聲道:“還不夠!我現在就要去見他們,要他們保證哪怕下一刻再出一個陳亞,也會聽我的話。
隻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才能安心做個嫻靜的淑女。哥,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趁禦醫沒來,你帶我出去!”
鐘源差點沒禁住她的哀求,目前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好一陣兒,忽然麵色一變,伸手貼在公孫佳的額上,“你已經發燒了?你給我老實呆著等禦醫來。”
公孫佳攥住他的手腕,說:“哪怕回來病上三個月,也是值的。否則今日不收眾人之心,日後拖拖拉拉,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有個結果,我要吃的苦頭隻會更多,零刀碎剮氣死累死也有可能。”
鐘源看著她,內心天人交戰。
公孫佳道:“要不是阿爹去得突然,外婆太擔心我的身體,我今天早上就該見他們了。其中利弊,你明白,對不對?有與我爭執的功夫,咱們現在都能回來了。”
鐘源歎了一口氣:“好吧,大不了被母親打一頓。快去快回,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帶回來。”
鐘源把自己的大氅也脫了下來,將公孫佳一裹,偷運了出去。房裡的丫環像是死了一樣,一聲沒吭,繼續往炭盆裡添炭。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