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源瞪她,公孫佳吐吐舌頭:“你得閒了來看看我,彆讓我太悶了。”
“就你事多,我記下啦。”
“阿薑,幫我送送表哥。”
叫阿薑的丫環腳步輕盈地上前,將鐘源引了出去。榮校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倒退兩步,手指撚了一撚。
公孫佳道:“有一件事,你近前來說。”
榮校尉低著頭,在公孫佳麵前站定,公孫佳道:“你的那些人手,都還好用嗎?”
榮校尉點了點頭,問道:“是。”
軍中本有斥侯、打仗也好用細作,公孫昂對這兩個職業的業務範圍進行了拓展,在不少地方都灑了眼線。榮校尉是公孫昂信得過的人,口又嚴,其實承擔著刺探消息的任務,消息靈通得緊。
公孫佳年紀不大,公孫昂倉促之間隻來得及給女兒一個簡要的交代,交接是絕談不上的。公孫佳隻能自己摸索:“以前是你在管,以後你還管起來。不過,阿爹走了,有些事情不能像以前那樣自在了。”
榮校尉道:“已經讓他們蜇伏起來了,閒棋冷子,等您需要的時候再啟用。名冊……將軍在世的時候有一份,少主人看過沒有?最好找出來。”
“都在我這裡了。一應花費,還照舊走賬。”
榮校尉道:“是。”
“他們閒了,你還不能閒,重篩一遍,這些人不能反水。設若叫人知道了,於阿爹名聲有損。”
“是。”
“每天的邸報和朝廷上的事兒,都給我遞一份來。”
“是。”
“你先辛苦一陣子,我自有安排。”
“是。”
公孫佳道:“你再幫我跑一趟,請單先生代我寫個謝表。還有一件事,你幫我給單先生傳個話,附耳過來。”
榮校尉向來話不多,也不愛發問,從跟著公孫昂起就是這個樣子,如今換了公孫佳他也還與原來一樣,領了命就去找單良。隻在出去前多說了一句:“保重。”
公孫佳這才對丫環招手,想叫她們扶自己去床上歇著。手抬到一半,便無力地垂了下來,將丫環嚇了一跳,慌忙將她扶到了床上。
阿薑送鐘源回來,嗔道:“就把自己累成這樣了。”看她抱著頭,問道:“不舒服嗎?”
“有點疼,可能是喝酒吹風了。”
“我去請禦醫。”
“不用!讓我娘知道了吵起來我更得頭疼了,你給我揉揉。”
麻利地將公孫佳安置好,阿薑單膝跪在床沿上,慢慢給她揉腦袋。
公孫佳問道:“阿薑,有人來過嗎?”
阿薑道:“我守得死死的,沒人,咱們房裡的東西也沒人翻動。”又低聲說:“小院兒裡那幾個,都盯好了,夫人也派了人去,沒叫她們冒頭,也沒有什麼異動。”
公孫佳道:“知道了。”
“那,歇著?”
公孫佳道:“榮校尉還沒回來,我再等等,你給我念兩頁書吧。”
阿薑取了本書,坐在床邊沒念兩行,榮校尉就回來了,道:“單先生說請少主人放心,他都會準備好的。部曲、奴婢的名冊過兩天也送過來。單先生也說,守衛的事情要更上心。他提醒少主人,做事前還是要說服夫人的。”
公孫佳點點頭:“知道了,這幾天還要你多辛苦些,等小林回來,咱們再從頭捋一遍。”
“是。”
公孫佳再也不想硬撐了,利索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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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公孫佳隻管養病,第二天退了燒也沒有更多需要她操心的事了。她就窩在房裡,看單良派人送過來的名冊。到了送殯的日子,她先是扶棺走一段,出了城門就上車,到了荒涼的葬地才下車來,看著人們將棺材掩埋。
回家過了頭七,拆了靈棚,送親友等等,都不用她操心。一切恢複了平靜,鐘家人也各自回家,公孫佳餘事不問,一場風寒熬了過去,頭也再時常疼痛了。
好事接二連三,榮校尉口中的“小林”也回來了,正在回說:“事已辦妥,讓他們都蜇伏下來,信得過的都留著,不合適的也收回了,他們那裡半點把柄也沒留下,縱使反水也沒有半點證據能牽扯到咱們。”
公孫佳笑道:“這下好了,我的心事去了一半兒,接下來就是要怎麼跟阿娘講,我要見一見家將、管事們了。你們說,請表哥做說客可好?”
她一向不大愛說心事,今天難得心情好,多問了兩句。榮校尉才說:“少主人自己說,不成再請安國公。”鐘源他爹生前自己掙了個安國公,現在由鐘源襲了。
公孫佳點點頭:“也好……”
正要讓他們退下,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鬨,不等公孫佳出聲,阿薑已出去了,很快回來:“夫人在打個婢子。”
公孫佳道:“阿娘這兩天心情越來越壞了,今天這又是怎麼了?去勸一下,彆打了,怪鬨得慌。”
阿薑吞吞吐吐地:“是夫人親自動的手……”
公孫佳覺得情況不太對,對小林道:“你且退下,一切照舊,有什麼支用的到前麵庫上去取。榮校尉,與我走一趟吧。”
她就住在正院隔壁,抬腳就到,卻見鐘秀娥正一手揪著個丫環的耳朵,另一手往丫環身上打,劈哩啪啦,聲聲響脆。公孫佳叫了一聲:“阿娘,”輕聲勸道,“誰惹您生氣了?何必自己動手?”
一句話戳到了鐘秀娥的痛處:“我不自己動手,難道指望你嗎?我能指望得上你嗎?你能讓我指望嗎?”
話一出口,連正在抽噎討饒的丫環都不敢說話了,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公孫佳,反應快的醒悟過來,又飛快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