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仙仙親自取了小碟子,拿了幾碟炸好的點心來:“都來嘗嘗,其實要用他們家的竹篾編的那個小碟子墊上油紙,再放上點心,吃起來才好。”
公孫佳嘗過了,依然不覺得特彆好,容瑜倒是有興趣,吃了直說好。公孫佳看延福郡主也吃得挺開心,更以為自己味覺出了問題。周遭一圈的丫環,心思也是各異,有覺得如果有人為自己大老遠拆個店過來做招牌點心,自己必能記一輩子。更有一些人,覺得這些娘子平常什麼沒吃過?居然說這點心好吃,得空一定也要嘗一嘗。
嘗過了點心,殘肴撤去,重上新饌。
容瑜得了本新奇的雜記,又算是認了一個新……不算朋友,反正是認識的人吧,消除了一些原本對公孫佳的錯誤印象,心情還不錯。這京城,公孫佳基本不出現在社交圈裡,能見過她,跟她吃過飯,那在小姐妹的圈子裡也是值得說道的一件事了。
心情不錯,容瑜的話也多了一些:“這個應該讓鐘郎君也寫進去。”
公孫佳將疑問記下,接了話:“嗯,下次讓他專寫京城好吃的。”
“印嗎?”延福郡主問,“印了再給我本。”
“好。”
容瑜也有點躍躍欲試,江仙仙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容瑜也說:“可否也賜一本?”
公孫佳道:“好呀。回去就請八郎寫,不過我怕等他寫出來,人也吃胖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江仙仙道:“我們家裡也有些雜記,你要喜歡,我回去給你找幾本。”
“府上有《退思錄》嗎?”公孫佳問。
容瑜想了一下,說:“有,不過是前朝一個老人寫的,不是雜記。怪無趣的,你看那個做什麼?”
公孫佳道:“陸先生在給我上課,他懂得太多,我學得太慢。就將一些他隨口提的書籍先搜羅了來,以後慢慢看。”
“書……書庫?”容瑜飯都不吃了,改吃驚了。
弄個書庫當老師?公孫家瘋了吧?那老人家是當老師的料嗎?
公孫佳道:“你也聽說過他嗎?他懂的很多的。”
容瑜想說什麼,被江仙仙一個眼神止住了。
容瑜隻好說:“嗯,他是懂的挺多的。他知道有什麼地理類的書嗎?”
“明天我問問吧。你喜歡什麼樣的?”
說到自己擅長的內容,容瑜的話匣子也漸漸打開了,道:“說到地理,什麼禹貢之類就過於正式啦,我更喜歡看地方誌、遊記一類。這一類我家就少,聽媛媛說,樂平侯家這類書多。”
公孫佳跳開“樂平侯”問:“媛媛是誰?你的朋友嗎?”
容瑜噎住了,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是吃得有點多,人在消食狀態,有點懶,腦子轉得也慢了。提什麼樂平侯?提什麼“媛媛”?
延福郡主道:“哦,二十一娘。”
“嫂嫂知道?”
延福郡主笑笑:“說起來,也是我表妹呢,她呀,是紀宸的女兒。與她妹妹二十三娘,一對姐妹花。”
公孫佳卻說:“是嗎?我都沒有見過。”
容瑜看看這兩人,全然不像有芥蒂的樣子。江仙仙心中一歎,鐘、紀兩家雖然不對付,卻也不至於不管遇到什麼人都要逼人站隊。否則這朝上還不得亂了套了?不過,公孫佳確實沒有在閨秀圈子裡出現過,她一直都在養病。說她沒見過這兩個人,是很有可能的。
江仙仙也就故作不在意地說:“紀瑩、紀英。紀瑩小字媛媛,紀英小字榮榮。名門淑女,與她們玩得都很好。”
公孫佳道:“想必都是很好的人吧?這些我一個都不知道。”
延福郡主道:“滿京的淑女,你隻說見過幾個吧。”
公孫佳眨眨眼,問道:“嫂嫂算淑女嗎?算,我就見過了……”
延福郡主不依,要嗬她癢,鬨作一團。容瑜後悔說錯了話,要補救,江仙仙已經說了:“如今天氣好,以後聚得多,得空約了一處玩一玩嘛。”容瑜跟著說:“是呀,下個月我生日,你來不?”
公孫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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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雖有容瑜一個口誤,四個人還是比較開心的。告彆之後,容瑜上了車,一臉的懊悔:“我說錯話了。”江仙仙道:“這也不算錯,下次更小心些就是了,當著一些人的麵,最好不要提另一些人。不過這一位性情很好,度量也大,以後注意就是。”
“好。那……下月我請她,好不好?”
“好啊。”江仙仙笑笑,心道,她們兩個一般大,卻是截然不同。公孫佳如果能湊一個書庫出來,可比鐘佑霖這種絞儘腦汁也寫不出好詩來的做法,能夠更快地在文化圈裡有一個名字。容逸的眼睛還是毒的,公孫佳的確不簡單。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江仙仙想,她又不會害我。
另一對姑嫂也有一番對話。
上了車,延福郡主的臉變得刻薄了起來:“瞧見了吧?姓紀的手伸得可真夠長的!武的他要爭,文的他也要搶!男人他要結交,女人他也要攏到手裡!”
公孫佳也有點吃驚於紀家的交際,想了一下說:“紀氏本就是名門望族。”否則也沒那個實力資助皇帝起兵。鐘祥還土裡刨食的時候,紀炳輝就已經可以遊學京城了,京城掃一掃,能掃出一簸箕的老同學。這能比?或者說,如果紀炳輝不這麼難搞,他敢那麼囂張?縱然囂張了,他能撐到現在?
都是有原因的。
見公孫佳隻說了一句話,再沒有更多的表示。延福郡主就自己說:“你真要見紀家那兩個丫頭?”
“當然。”
“哈!”延福郡主對她們的意見非常的大,“跟他們姑媽一樣的假正經!都不是什麼好貨!一個個裝得跟個好人一樣,說的話呢,你聽起來都跟書本兒上寫的一樣,難道世上還有另兩個太子好叫她們做太子妃?德性!”
“她們……”
“呸!”
延福郡主又說了許多,總是對整個紀家都頗有意見的。這兩個小姑娘認真聽起來也沒做過什麼事,延福郡主舉不出她們不好的例子來,她們與延福郡主差著好幾歲,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延福郡主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們有太子妃的影子,厭屋及烏。
終於,公孫佳聽到了一句:“一個姓呂的嫂子已經夠我受的了,再多來兩個姓紀的弟妹、小嬸子,真是要殺了我!大哥什麼時候能離婚就好了!他娘的!”
公孫佳道:“彆說出來。”
延福郡主道:“我就在你跟前這樣說。哪怕是咱們家,也沒把所有女孩兒拚命往皇家塞不是?這一家人,都快要分不清身上流著的是姓章的血還是姓紀的血了!”
“宮裡就一個姓紀的。”
“那還不夠嗎?下回真要在容家生日上見到這兩個人,客氣客氣就算了,彆被粘上了。”
“好。我也不是為了她們。”公孫佳的目的是與容氏這樣的家族交好,絕不會為了紀家兩個女孩子就放棄掉的,自己躲了,豈不是將這片地盤拱手讓人?哪怕這片女人的社交關係網不如搜羅圖書、篩選文人、結交文官重要,也絕不放手給姓紀的去亂拱。
總的來說,今天算是有收獲的。公孫佳回到家裡,發現鐘秀娥又在門上等她,快走幾步,問道:“娘怎麼又在等我啦?”
鐘秀娥抬手將她一綹頭發撥到耳後,問道:“容家的小娘子,怎麼樣?”
“長得可端正了,人也善良,對了,就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阿娘幫我想一想?”
“你又勾搭我了。”
公孫佳道:“是真的不明白,我把那鍋拆了,仙仙為什麼是那樣的神情?就是過年的時候,我們去過的那一家……”
“她什麼時候說的?原話是什麼?”
公孫佳說了,鐘秀娥大笑:“她哪是覺得東西好吃?她是喜歡她男人陪他出去吃,身邊兒還沒有煩人的親戚打攪,又不擴伺候公婆,把什麼煩惱都忘了就隻是玩兒隻是開心……”
公孫佳目瞪口呆:“就這?”
鐘秀娥道:“就這。”心情又變糟糕了,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自己也有那麼一段時光。現在,害!閨女都十三了,還不懂這些,淨操心些勾心鬥角,與人拚命的事。
“藥王啊,咱們再去佛堂上炷香。”
“哦,好。月底是阿爹的冥誕,供奉也要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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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昂一個沒有來曆的馬奴,也不知道誰記的生日,反正是四月末。如今他去世了,也還是要紀念的。提前大半個月,公孫府就開始準備了。公孫佳預備做一次祭奠,還要邀請一些親朋故舊,尤其是公孫昂的舊部,來給公孫昂過這一次生日。
帖子還沒散出去,就有人已經開始往府裡送些祭儀了。
四月十五日這一天,公孫佳不用讀書正在睡懶覺,被阿薑輕聲喚醒:“主人,出事了!”
“?”
阿薑道:“單先生讓我來叫醒您,說是,烈侯以前的幾個舊部,大清早的上門,進門就跪在那兒哭了。單先生已經將大門關上了,請您快些過去。說不太對,餘將軍沒有來,以前都是餘將軍自己,或是餘將軍打頭。”
“不用說了,知道了。”
公孫佳沒了賴床時的渾渾噩噩,腦子哢一聲轉了起來。單良這意思,餘澤有問題?還是內訌?那可不行!
“你去傳話,把他們帶到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