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常安公主將念珠狠狠地拍在了手邊的桌上:“她想做甚?”
延福郡主道:“我看她是想拿捏藥王,應該是婚事。”
“原話說給我聽。”
延福郡主道:“問了咱們家兄弟們的婚事,有幾個成親了之類,我想,她一向關心這個,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也都告訴她了。哎喲,她既關心這些事,又怎麼用問我?她心裡早該有一本賬了。大意了。我早該想到她會在婚姻上頭動腦筋。”
常安公主微笑道:“那是,她嘗過甜頭。”
“她嘗的是甜頭,彆人嘗的是苦頭!她問咱們家兄弟,就問到了八郎。我想,八郎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做得了主?問也白問,也就說了,八郎有長輩們做主呢。”
常安公主又一點頭。
延福郡主道:“哪知她說,八郎與藥王是不是……”
“哼!”常安公主的臉陰得厲害,“走,見你阿婆去。”
婆媳倆去見了靖安長公主,又是一番言語。靖安長公主比這婆媳倆更直白:“春天都過去了,姓紀的還發夢呢?這是算計著把藥王摟到她紀家去呢!”
延福郡主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小聲說:“不、不能吧?”
常安公主道:“不然呢?你著急對我講,是因為什麼?”
“我以為她隻是不願意藥王落入咱們家。”
靖安長公主與常安公主都笑了,靖安長公主指著延福郡主說:“大娘啊,瞧瞧,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了。丫頭啊,你那位‘母親’最愛乾的就是這個事。總惦記著藥王帶著公孫家那些產業幫彆人,跟在屁-股後麵追著堵著,多鬨心?不如將藥王拿到她紀家鎖起來,絕了以後的麻煩。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延福郡主道:“就算她這麼想,她能辦得到嗎?”
“她做夢!”常安公主冷冷地說,“管它有什麼想法,都甭想辦成!咱們家沒有忌諱!求娶,就不答應,要使下作的法子,咱們家可不講究什麼‘貞潔’,必得嫁了誰!難道她還能搶不成?動武咱們就更沒怕過人!”
延福公主大為震驚,她的心裡,這個婆婆簡直是女德的典範。自從公公去世,婆婆就一直吃齋念佛。從守寡的那一天起,常安公主就幾乎不出府門,每季的衣服、首飾從來不用新鮮的式樣,穿的、戴的,不是素的就是公公死的那一年的舊樣式。即便是新製的,也要照著舊衣的款式剪裁。人堆裡,一眼就能認出來常安公主——她的妝束風格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公公生前的房間都留著,布置一如當年,婆婆每天親自監督打掃。
常安公主在自己的家裡,幾乎將時間封印在了丈夫還在世時。如果公公哪天還魂回來,包準沒有一丁點兒陌生的感覺。
這樣的人要不算是“節婦”,延福郡主就不知道什麼樣的人算是“節婦”了。可就是這樣的人,她說法不講究“貞潔”。其中含義對延福郡主的衝擊,甚至超過了“難道紀氏妄想生米煮熟飯”的猜想。
靖安長公主道:“先不用這麼咬牙切齒的,我看她是發了昏了,你與一個發昏的人計較什麼?咱們主意拿定了就成!丫頭,你去說給藥王聽。”
延福郡主憂慮地問:“直接說嗎?”
“直接說。”
“是。”
延福郡主飛速去了公孫府,留下兩位公主又說了半天小話,常安公主的氣也順了,靖安長公主道:“這麼些年了,還沒看透嗎?真正的大事兒,她拿不了主意。她覺得她做的那些夢都成真了,不過是因為那些事本來就是真的,讓她剛好夢到了而已。藥王的事兒,她的夢要碎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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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正在家裡準備自己的生日,單良已經給籌備得差不多了,請客的單子也擬好了,就等公孫佳最後點頭了。公孫佳也準備在這前後,將“義子營”的攤子給支起來。戰爭期間的“義子營”甚至可能有數千人,如今太平之年,公孫佳湊不出那麼多人,弄個“義子隊”還是可以的。
兩人正說話,延福郡主到了,進了府裡臉色就沒好,讓人一望即知。
公孫佳將她讓到小花廳,推了冰鎮的酸梅湯給她:“加了糖的。”
延福郡主一氣飲完,才講事情說給了公孫佳,邊說邊看公孫佳的臉色,發現她神色如常,小心地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她想起來了,公孫佳在男女之情上就是塊木頭,可能聽不懂這意思!
公孫佳點點頭:“知道。”
“那你……氣傻了?”
公孫佳笑了:“嫂嫂就為了這個著急過來?”
延福郡主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怎麼?我們是白操心了?你是覺得,阿翁他們不會讓那位這麼乾?”
“嫂嫂,我的好嫂嫂,息怒~”公孫佳語帶調侃地說,“我早就猜到了。”
“什麼?”
阿薑上前,給延福郡主又續了一盞酸梅湯,輕聲說:“上次容家小娘子做生日,紀家兩位小娘子都在,打量咱們主子的樣子就不大對勁兒。當時心裡有點懷疑的,隻是不好講,怕是咱們想太多了,說出來讓人笑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延福郡主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麼?藥王?”
公孫佳點了點頭。
延福郡主道:“你怎麼不早說呢?有懷疑就該說出來!你這主意也太大了!我要是沒察覺,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講?不提前準備,有個萬一,怎麼辦?”
公孫佳道:“這事兒,太子妃做不了主。做得了主的人,不會同意的。”
延福郡主道:“反正小心,出門帶上侍衛,府裡的護衛也要再加一倍。人手夠嗎?不夠我們給你湊!這麼些公主呢,護衛也用不完。”按照製度,公主也要有儀仗和護衛,每人數百,鐘家的公主衛隊加一塊兒都夠打場小戰役了。
公孫佳心裡感動,反而勸她:“嫂嫂放寬心,我除了自己家,哪兒都不去。就算去莊子、園子,也都是我的地方,路上也都帶著人。再有旁的事兒,也落不到我頭上。”
“要是壞你的名聲……”
“嗤~”公孫佳被逗笑了,“名聲是什麼?能吃嗎?嫂嫂,我是公孫家的家主,對家主,些許風言風語有什麼用?頭一天傳出來,第二天我就廣選麵首。如何?”說著,將酸梅湯往延福郡主那兒推了一推。
“可……”延福郡主剛想說,那可能就找不到好丈夫了,旋即悟了——公孫佳是要招贅的。就像公孫佳自己說的,她是家主。
延福郡主放寬了心,站了起來:“好!那我就放心了!走了!”
公孫佳道:“給家裡帶句話,他們還沒動了,咱們動了就顯得自作多情,也太給他們臉了。心裡有數就行。”
“好。”延福郡主步履輕盈地回去了。
單良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陰著臉道:“他們真的敢這樣想!”
公孫佳道:“這不是早就猜出來的嗎?看來,紀宸真的很想建功立業啊。”
單良啐了一口,道:“他做夢!可是,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即便是阿爹在世的時候,我們也是一直被賊盯著的。我們也盯彆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生日還做不做了?”
“當然要做。”
單良待要說什麼,榮校尉又拿了條消息進來:“計進才出家了。”
單良訕訕地點點頭:“他還真是個要臉的人。吳選呢?”
榮校尉聳聳肩:“暫住在廣安王府裡,廣安王將他關起來讀書了。”
“但願能明白點道理,”單良說,“對了,有一件。”將延福郡主帶來的消息給榮校尉講了。
榮校尉恨恨地將刀拔出一半,覺得不妥又按了回去。
公孫佳道:“力氣留著,我還有用呢。”
“可……”
“誰要‘娶’我,我就殺他全家,你,帶著你的人,操練一下抄家滅門,要熟練。我說得夠明白了嗎?”公孫佳說。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妃是路徑依賴,她自己是因為聯姻才有的今天,也是聯姻把外甥女嫁給了兒子,還是聯姻把丈夫的前婚約對象送走,等等等等。
這麼好用的辦法,為什麼不一直用下去?
然後,這一套用得多了,跟她交過手的人很容易就猜到她的想法。所以即便她沒有挑明,甚至是有意掩飾,也蓋不住。
計劃一旦被人都看穿了,也就……
公孫佳不會去猜太子妃的想法,她也不用猜,她是家主,能下令殺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