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長公主一錘定音。
無論這些人有什麼想法,都得老實聽了。何況,公孫佳這一番話也確實打動了這些長輩們。誰又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沒這麼滋潤了呢?即使是親爹做了太尉的朱氏,日子也沒那麼的自在。
決定已經下了,大家都覺得氣悶,鐘泰道:“那我回去銷個假。”有一個起頭的,人們陸陸續續也都走了。
鐘秀娥留到了最後,她想跟親娘聊一聊。今天這事兒,她看得出來親娘是有意讓自己閨女出頭,也明白這算是一種認可、給機會表現,是栽培。但這不是鐘秀娥要的!
靖安長公主眼皮也沒撩一下,問道:“你又怎麼了?”
鐘秀娥道:“阿娘,這麼大的事兒,您就放心讓藥王這麼說了?”
靖安長公主道:“她不說得挺好的麼?”
鐘秀娥乾脆挑明了:“我生的我知道,是,頭先是我看走眼了。可有一樣是真真兒的,藥王身子不好,她能把她爹留下的那一攤子事兒弄明白,我就謝天謝地了。我知道,家裡為了我們沒少操心,可這一屋子的人都是她的長輩,您推她上前不合適!”
公孫佳喚了一聲:“阿娘!我沒覺得……”
鐘秀娥將她往身後一塞,對靖安長公主道:“這些大事兒,我知道我不行,您要看著她的主意行,叫她給您說了,或者給大嫂說了,你們說出來不就成了?您一句話的事兒,她還得又哭又跪的鬨個半天。您不疼她了嗎?”
靖安長公主罵道:“你懂個屁!”鐘秀娥這話的意思她也知道,不外是畢竟是兩家人,外甥女管舅家的事兒,道理上說不通,還怕公孫佳給累壞了。認為公孫佳不該擔著這兩家的事,鐘家自有話事人,如果需要主意,讓公孫佳出主意就行了。
得承認鐘秀娥說得有道理,靖安長公主還是發怒了:“我要是現在就死了呢?你攔得住這些人胡鬨嗎?”
她是故意讓公孫佳說這麼多的,這麼些年的日常熏陶讓她知道,眼下這個情況,她必須讓公孫佳說的話管用起來。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得承認丈夫的眼光是很毒的,一個鐘源、一個公孫佳,確實是選對了人。
但是兩人的缺點也很明顯,都是晚輩,鐘源還好一點,名正言順的正子嫡孫。公孫佳既是異姓還是女孩子,年紀還小,說話就更不容易讓人聽。靖安長公主自丈夫病倒之後就開始考慮後事了,長媳、長孫雖然也可用,但是,遇到如今鐘源不在京的情況,怎麼辦?由著這些人犯錯?
沒了爹的公孫佳是塊肥肉,沒了強悍家主的鐘府,就不是肥肉了嗎?公主、駙馬、國公手上的這些家將、田園、門人舊部、朝廷軍中的勢力都削了,就留個府邸、靠點俸祿也能過得比一般人家好。可那能一樣嗎?還得有個腦子清醒的話事人。
她得加緊把孫子、外孫女給立起來。
靖安長公主罵完女兒,歇了口氣,再跟公孫佳說話的時候就很慈祥了:“你舅舅那麼說你,氣著了吧?”
公孫佳眼淚早就擦完了,眼圈鼻頭還有點紅痕,倒沒有生氣了樣子,說:“我是晚輩,要是沒有戰事,我也不想搭理紀家人。”
“以前你是從來不管事的神仙,他們人人都待你笑嘻嘻的,拿最好的東西給你上供。你見過拜神仙、求神仙的,見過有誰聽神仙說話的嗎?他們寧願聽廟祝的。”靖安長公主歎了口氣,“當家人就要聽難聽的話。你已經很會做神仙了,這當家人該受的你也得受。”
公孫佳道:“我明白的,該神仙的時候神仙,該做俗人的時候還得做俗人。”
靖安長公主很欣慰,又說:“現在說什麼軍紀嚴明不許帶家眷,我們早些年老老小小的都是跟著他們走的,我就學會了一句話——互為犄角。”
公孫佳道:“我明白的。打斷骨頭連著筋。”
靖安長公主道:“好了,給你外公道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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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可是出了個缺了大德的主意。
回到府裡就受到了單良的熱情表揚:“高!真是高!”換了他也就缺德到這個程度了。出征太子送行,本來就有兩重意思,一是捧一捧紀宸,打贏了怎麼都好說,輸了,紀宸就得想想自己該怎麼辦了。二是顯出了皇家對紀氏還是很倚重的,皇帝很大度,認慫也很快,改正得更快,也可以讓紀氏放鬆警惕。
以單良的眼光來看,皇帝要是連這兩層意思都想不到,那就不是皇帝了。
公孫佳道:“隻是委屈了外公。”
單良道:“焉知郡王不是樂在其中呢?他老人家一生戎馬,誌氣仍在,如今給他換一個戰場不比隻能老死床榻好嗎?您是做了件好事。”
公孫佳道:“明天,我要去等外公回來。”
單良笑道:“這是自然的。”
公孫佳問道:“既然如今,那紀炳輝藏的外公家的那個狗才,快放出來了吧?”
單良道:“人是在紀府裡,不過還得等一等,紀炳輝現在雖然得意,卻不會很快放鬆。他畢竟也是從亂世裡走出來的人呐!”
公孫佳不再催問,她現在也用不著拿這個人做文章,就先讓紀炳輝代為保管。她要做的,是盯著明天送人出城的事兒,彆出意外。為此,公孫佳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帶著鐘黎、餘盛與鐘秀娥一起回了鐘府。
靖安長公主道:“明天我就在一旁等著。”自己養的兒孫自己有數,這些子孫是被她慣得有了脾氣了,雖然被說服,一時之間怕收不回來,她親自去鎮著,免得他們現場翻臉。她也放心不下鐘祥,正好照看。
公孫佳也要去,靖安長公主道:“你留下來,你表哥們有官職的也都要去,萬一宮裡有人來傳話年紀太小的弟弟妹妹侄兒侄女說不清楚,你與你舅母、嫂子們一同照應。”
“是。”
一家人也算傾巢而出,留在家裡的女眷都有些心神不寧,也是咽不下這口氣,打從老太妃開始就慣孩子,一直慣到了現在,哪個的脾氣都不小。看起來溫軟如鐘佑霖,也是個能跟朱瑛這樣的紈絝霸王打架的主兒,其他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常安公主還能鎮得住場麵,隻是人人都不想說話,牌也不摸了,有歎氣的、有捶桌子的。鐘秀娥道:“都彆這樣啦,既然決定要做了,就都彆後悔。太子殿下都出城了,咱們能比太子金貴?我旁的不知道,隻知道咱們家打從阿婆、阿爹起,就是標著舅舅、表哥走的,他們怎麼乾,咱們就怎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