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問他怎麼知道的,鐘源道:“樂平侯家,宴會開得大,士人以登門為榮。書生輕狂,吃醉了胡說八道了一些,不少人都知道了。”
太子得到了消息之後,費力與趙司徒等人做了數次溝通,才將這些人暫時穩了下來。
既然已經經過了這麼一番洗禮,太子妃再提燕王世子的事情,已經不能讓太子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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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皇帝又召了公孫佳,太子還是很關心的。他不認為是為了什麼章晃與公孫佳的破事,更重要的應該還是戰事。紀氏有東山再起之勢,也是因為戰事。燕王重新得勢,也是因為戰事。
當活人都顯得無用的時候,就想起死人的好來了。何況公孫昂留下的東西確實有點門道,而公孫佳也沒有辜負她的出身,整理出來的文檔、圖冊都很實用。此時召見,應該是為了正事。
太子將書一扣:“來人!備輦!”他要去見皇帝。
太子所猜並不錯,皇帝召公孫佳還真是為了公孫昂留下來的東西。皇帝除了一開始起兵那幾年過得不大好,後來是越過越順的。與胡人的戰爭,擱在他起兵初期,能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但是他前有鐘祥、後有公孫昂,打得太順,突然之間沒了“勢如破竹”這樣的好消息,讓他很不適應。
今天,刺激他的消息是——給燕王準備的老將又病死了。他一邊下了旨,命有司協助處理喪事,一邊思考換新的副將。越想越難過,又想起公孫昂來了。想到公孫昂,又想起前兩天有人向他暗示:燕王家有奇怪的舉動。
進言的是一個老禦史,名氣不大,歲數不小,卻是從前朝一直活到現在的。因年齡與皇帝相近,皇帝近來身邊同齡人越來越少,也有些與這種年齡的人聊天的需求。皇帝向來是個有親和力的人,老禦史近來與皇帝聊天聊得多了,心中不免親近。
一親近,就跨過了一條界限——他向皇帝說起了燕王。對皇帝說:“陛下若要江山穩固,就不該給皇子太重的兵權,這樣會養大他們的胃口,覬覦東宮的。哪怕是民間,弟兄還要爭產,燕王並不安份。前幾年不必太擔憂,是因為烈侯還在,他能鎮得住,如今烈侯也薨了,軍中沒有這樣有份量的人。太尉也已老了。”
皇帝當時就冷了臉,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兒孫有問題!不過老禦史說的話雖不中聽,他也沒有發脾氣。他老了,最關心的就是江山的延續,他需要將隱患儘量的消除。
索性將公孫佳也召了來。
於是便有了見麵時的對話。公孫佳一答完,皇帝就放心了。皇帝的心裡,自己的孩子當然是好的,公孫佳也立場明確,則老禦史擔心的事就不存在了。章晃也沒有想如何如何將公孫昂的勢力給接手,行了。
皇帝收了圖冊之類,又問公孫佳:“這些都是你親自整理的?你都看得明白?”公孫佳也都答了。
皇帝將她打量了一下,忽然問道:“我的安排,你怎麼看?”
公孫佳本已知道皇帝的安排,此時還要請示:“陛下是什麼安排?”
待皇帝講了他的那個“Y”陣型之後,公孫佳猶豫了一下,說:“臣不知兵事,隻看得出來是很穩妥的。但是……”
“嗯?”
“燕王居中,恐怕統禦不了前出的兩路大軍,他威望不夠鎮不住老將也鎮不住貴戚,頂多是不會被他們壓製。不過這樣也差不多夠用了。這兩路前出的大軍,他們配合不起來,沒磨合過,恐怕沒默契。也就是各自為戰吧,強要配合怕會出岔子。”說著,她也是一聲歎息。要是她爹還活著,這些問題都不存在,那是多麼的妥當啊。
皇帝認真地看著她,問道:“你看紀宸與朱羆,他們的戰力如何?”
公孫佳傻眼了:“啊?”
“啊什麼?問你呢!”
“我……我不知道啊……”公孫佳整個人都很懵,“我都沒見過他們排兵布陣,哪裡知道啊……”
她越說越氣弱,有點喪氣,這個真不是她的長項了。皇帝將她看了又看,問道:“不知道排兵布陣,怎麼敢品評我的安排?”
公孫佳道:“那個我能看得出來呀。看得出來,您問了,我就說,這有什麼敢不敢的?”
皇帝忽然失笑:“你很好,你的東西我留下了,你回去吧。天冷了,不要往外跑了,好好在家裡休養。”
公孫佳有點摸不著頭腦,出了殿門,才有鄭須新收的養子小聲告訴她:又死人了。
公孫佳心道:入冬了,這一茬怕是還要再死幾個,怪不得讓我彆亂跑。陛下也是夠難的,但願燕王彆再給他惹麻煩了。若是燕王因為貪欲傷了老人的心……公孫佳捏緊了拳頭。
公孫佳與太子沒有撞上,太子到的時候,公孫佳已經出宮了。他在路上也聽到了訃聞,見皇帝的時候就有了一個談資。皇帝擺擺手:“都知道了?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派誰合適。”
太子將眼睛往皇帝身前巨大的書案上一掃,道:“這是?”
皇帝笑道:“哦,藥王又理出些圖冊來,你也來看看,我看她比那些人理的都清楚。”
“她?”
皇帝笑了笑:“她呀,一片赤子之心,澄澈見底,比你們都明白易懂。她必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沾枕即眠的。你們呢,想得太多,不容易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