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一來,仿佛伸了根棍子進河裡攪了一攪,攪得暗流湧動。公孫佳雖除了孝、又過了十五歲生日,依舊是“休養”。
既要及笄,十五歲的生日就算是個大生日。鐘秀娥有著鐘家暴發戶一貫的張揚作派,給女兒連辦了三天。皇帝來的那一天是正日子,此後一天是親朋,一天是故舊,安排得滿滿的。這些人,公孫佳都得親自見上一麵。
公孫佳扶著杖,為“養病”作準備,無論誰扔下什麼話她都不接。即使是公孫昂的舊部,她也隻有:“陛下自有安排。”一句話,令人摸不著頭腦。
她這裡歲月靜好,彆人那裡卻無法安寧。
太子妃找了個理由就回了娘家。紀家的人口比鐘家還要多一些,人多,生日就多,太子妃就近指了一個生日就回了娘家,她得跟父親好好談一談,紀炳輝近來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
太子妃出宮就得預先通知,宮裡宮外都知道了。皇後聽說了之後,隻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轉頭又跟自己的娘家人商量起另一件事情來了——皇後已是皇帝的三娶,家世不錯,卻又不像紀氏那般勢大,在開國勳貴鐘、紀互毆等等吸引眼球的事件之下,皇後娘家顯得低調又無害。
但皇後畢竟是有個娘家的,娘家人還不少,也有一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的人。皇後娘家人是比較著急的,皇帝近來的衰老是有目共睹的,一旦皇帝駕崩,新君必是太子,紀氏成為新的皇後。在紀氏耀眼的光環之下,誰還會注意到一個“皇太後”的家人呢?到那時候,無論是做官還是聯姻,恐怕都要不如現在。
他們想趁現在訂點親事,其中一件就是想將皇後的小侄女嫁給公孫佳四舅的兒子。兩家私下已經透過氣了,今天是娘家人來找皇後商議。
皇後哪還有心情管太子妃?且她也沒那麼大的底氣去管。
太子妃毫無阻礙地回到了娘家,紀家全家相迎。公孫佳及笄時皇帝親臨的事紀炳輝已經知道了,太子妃給他帶來了趙家等幾位夫人也出席的消息,紀炳輝聽了,撇撇嘴:“他們可真是會添亂。”
太子妃道:“這些人都是謙和君子,世代名門,阿爹,您要慎重啊!”
紀炳輝道:“我自有安排。”
太子妃休說在東宮,就是在整個皇宮說話也都是算數的,親爹這姿態她也不痛快了起來,必要問一個明白。
紀炳輝道:“趙司徒他們也老了,也該榮養了。我養士三十年,這一批人已曆練得很好了,正好替上。趙司徒他們的子孫還顯稚嫩,且還挑不起大梁,該磨練個十年,再慢慢選上來,到那時,才可依次遞進。”
他又指指點點,給趙司徒等人的學生、子侄都安排了他認為合適的位置,問太子妃:“難道這樣不好?難道我有攬權?不過是因為不合適。陛下畢竟是戎馬出身,雖好學,長處也不在文事。他當年身邊真有幾個軍師人物,有些宰相之材,可誰叫他們死得早呢?這才不得不用了趙司徒這些人。這些前朝的舊臣,帶著前朝的味道,占著本該功臣據有的高位,合理嗎?”
他一一分劃:“朱勳也老了,你弟弟正好長成,待他凱旋歸來,封侯有望。你看,咱們家也沒那麼多人將這許多位子都占滿,那些個不還是他們的嗎?既是謙和君子,他們的脾氣就不會發得很大,現在小有委屈,他們也能忍得。待塵埃落定,他們再看我非但並沒有如何損傷他們,還為什麼安排好了子孫,就知道我的心了。”
太子妃想了一下,道:“阿爹擘畫得長遠,隻是眼下咱們也難捱,總要受些冷眼了。”
紀炳輝笑道:“好言撫慰就是,隻要過了這一陣,他們發現咱們並沒有怎麼樣,也就過去了。”
太子妃道:“也好……”忽然心頭一動,又勸紀炳輝,“侄兒侄女們也都大了,是不是要定幾門親事了?李嶽、容逸已有了主了,趙朗似乎還空著?”
這倒是個好辦法,婚姻一結,兩家就算合一家了,親家之間許多事就都好商量了。
紀炳輝道:“也好。不過……”
“嗯?”
紀炳輝心裡頭還有一件一直意難平的事,問道:“東宮還有郡主、郡王未婚的麼?”他家除了一個太子妃,彆的什麼都沒撈到,嘴上說著更傾慕世家名門所以與高門聯姻,心裡還是有疙瘩的,想再結姻帝室。
太子妃道:“容我想想怎麼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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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榮校尉現在叫主人聲音都更堅定了,“太子妃出宮去了紀家。說的什麼不知道,不過呆了很長的時間。”
公孫佳點點頭:“好。知道了。”
“章晃又到園子裡去了。”
“燕王這麼有錢嗎?”公孫佳問,她是收章晃的遊園費的。
榮校尉道:“他傳了個消息,想見您。”
公孫佳道:“我就知道。”她與章晃一直保持著一種友好的表兄妹的“友誼”,燕王現在與鐘源可是在一起,多少也算是個消息渠道,且東宮又沒有很堅定的表態支持她的訴求,她又為什麼要與燕王家斷絕往來?
皇帝對她明顯是有盤算的,太子多少應該知道一點,知道而不對她講,這就不太厚道了。好歹她給東宮提了醒讓太子彆在皇帝麵前因為燕王失態,還幫東宮那個大寶貝平了不少事呢,吳選的麵具都快能摘下來了,還要怎樣?
“走!”公孫佳說,她要看看章晃這回又能說出什麼貼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