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道:“以後我在前麵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兒,您可得幫我。還有啊,要是吃的什麼的,他們會食,我不喜歡吃,您這兒小廚房——”
皇後“噗嗤”一聲:“好~”
公孫佳也樂了,跟皇後又說了些閒話。彆的不講,外頭這些紈絝吃喝玩樂是有一套的,她這一宿二日跟紈絝們聊天,關於京城的新鮮事兒是知道不少,趁勢跟皇後說了一些。皇後對其中某些並不感興趣,覺得輕浮,另一些卻有些躍躍欲試。公孫佳看明白了,就說:“過兩天我尋了來給娘娘?”
皇後看看她,她看看皇後,說:“您可給句準話兒,不然我什麼都不知道,還鬨過笑話呢。”輕飄飄地說了當初自己拆了彆人鋪子裡的鍋給江仙仙炸點心的事兒,聽得皇後笑得前仰後合,說:“好!現在先不用,我要用了,再告訴你,你先給我記下了。”
公孫佳也答應了。
自此,公孫佳三不五時也往中宮裡去,後宮裡她還有另外幾個去處,譬如平嘉公主的生母婕妤處。平嘉公主二十來歲,這婕妤也還算年輕,出身也不錯,妙的是隻有平嘉公主一個女兒,也在考慮自己的“將來”。經公孫佳這麼一串,婕妤與皇後愈發串成了一條線。
在公孫佳的後宮關係網還沒織就的時候,冬至日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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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祭天,其重要性甚至蓋過了春節,公孫佳與一群叔叔伯伯哥哥弟弟聚在一處,她還站在他們的頭裡。背後一個信都侯,小聲跟她說:“扛不住了說一聲,我們托著你。”
這些人這半個月來沒少吃她的酒,互相之間也有了照應,仿佛是心靈有了歸屬一樣。公孫佳也承他們的情,說:“放心,撐不住的我一準兒賴上你們。”
到得最後,公孫佳雖然臉色蒼白倒也撐下來了——皇帝還是照顧她,不但派了宦官隨侍,還許她以後可以持杖而行。通常情況下,這得是上了年紀的老大臣才有的待遇。如今朝上的老人沒有一個有這個待遇的,但是公孫佳有。令人驚奇的是,太子沒反對、燕王沒反對,紀炳輝更是沒反對,真是邪了門了!
公孫佳撐下來了,卻有另一位老大臣沒撐住,隔天就被嚴格嚴禦史給參了,第三天就上了請求休致的奏本,皇帝也批了。
前頭說了,公孫佳還沒有參與小朝會的資格,這事兒還是她通過邸報才看到的。她如今看朝廷上的消息已不需要通過榮校尉的種種渠道才能獲知了,襲爵站班之後,這些就自然而然地送到了她的案頭。與此同時,皇帝也沒有進一步的指示,鐘祥、趙司徒也沒給她下一步的安排,她也就安安靜靜地做著上朝——養病——和酒肉朋友吃酒的循環。
轉眼就到了公孫昂又一年的祭日。
這一日,公孫府裡賓客雲集,單良心裡拿著個小本本記著,一一核對著人數,對單宇說:“嗬嗬,少了些人。遲早叫他們後悔!”
單宇也沒覺得她爹這話有什麼不對頭,說:“好!我也記一下。”
少了人才是正常的,之前是看著皇帝的重視,現在,看的是公孫佳的麵子,有這麼些個人已是公孫佳的超常發揮了。
不過,單良這句“遲早叫他們後悔”倒是說對了,因為次日,又是公孫佳上朝的日子。
此時已是鄰近臘月,進了臘月就是要準備過年了,各府的田莊開始“上貢”,京城愈發的熱鬨。相對的,各類紈絝也開始集中的造作了。
次日,大朝,嚴格上來就參了一本,參的是樂陵侯當街縱馬,還指使奴仆毆打了攔路的外地刺史派遣來進京上貢的屬員。這個上貢是真的上貢,真的給皇帝進貢,並非戲謔所言的給某某恩師、某某大佬送年禮。
嚴格一參,樂陵侯就不乾了,這位也是個紈絝,心裡念叨了一遍“我這TM也不算造反、也不是跟老子娘頂嘴”,他就跳了起來:“他腦門兒上又沒刻字!我哪知道他是乾什麼的?彆是要訛我的吧?”
這話私下說沒問題,放到朝上講就……不大符合皇帝的要求了。皇帝的心裡,他對老一輩是比較寬容的,這些人起自草莽,有些道理說不大通沒問題,他們的忠心是可以保證的,皇帝可以容忍他們在修養上的欠缺。紈絝就不行了,乾啥啥不行,惹禍第一名,還沒點功勞可以壓人,再不講理,就是找抽了!
公孫佳用力咳嗽了一聲,信都侯聽了這一聲,往前跨了一步湊上去問:“妹子,怎麼了?”
公孫佳見許多人都看了過去,又咳嗽了一聲,使了個眼色。信都侯明白過來了,上去一把薅下了信都侯,接著,鄰近了幾個兄弟一起上,將樂陵侯一頓暴錘,邊錘還邊小聲說:“你閉嘴!認錯啊!傻啊!”
樂陵侯跪倒:“陛下,臣錯了。”
從公孫佳咳嗽到樂陵侯認錯,趙司徒在心裡查了十個數,這群大家都瞧不起的紈絝就在一聲號令之下完成了從打人到滑跪的全過程。趙司徒在心裡給公孫佳畫了個圈,乾得漂亮!
皇帝沒好氣地問:“你錯哪兒了?”
樂陵侯哪裡知道錯哪兒了?在他看來嚴格就是多事,雞蛋裡挑骨頭,踩著他求好名聲,嚴格是個傻逼,天天參他們,多少年了,也沒見他升個一官半職的!廢物!
他還罵上彆人廢物了。
支吾了半晌,他也不知道錯哪兒了,信都侯從背後拽拽公孫佳的衣服。公孫佳第一次發言:“陛下,樂陵侯知道朝堂尊嚴、陛下威儀就好,至於錯在哪裡,都是可以慢慢學的。”
樂陵侯順坡下驢:“陛下,我錯了,我學!”
皇帝道:“那還不都入列?”
這就完了?樂陵侯樂了,覺得這頓兄弟們的愛的毆打沒有白挨,沒挨皇帝訓哎~顛兒顛兒地他就回到隊列裡,回頭一看,禦史們也都沉默了。他更樂了,往常這些禦史沒少乾這樣的事兒,尤其是過節前後熱鬨開始的時候,他們樂忘了形、禦史們拚業績,踩他們這些人禦史是沒有負擔的,哪次不得鬨一場的?現在都閉嘴了?
真是太好了!
皇帝也無奈地搖頭了,哪家也不能保證所有的子弟都傑出,出幾個這樣的就真的頭都大了。今天有這樣的結果,賀州同鄉們沒再給他出更大的洋相,皇帝也就滿意了。
公孫佳也很滿意,她攏這一批紈絝可不止是為了人緣和消息。一群孩子裡,最顯本事的不是你自己“出挑、不同流合汙”,而是“做孩子王”。能把最拉胯的貨都馴服了聽你的話,不跳出圈子惹更大的禍,那才是顯本事。
她就結交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容逸。容逸固然傑出,但是能夠成為眾人公認的新一代的文士的領袖,除了他個人品質,還有一點——不說鐘佑霖這樣的,哪怕是朱瑛那樣的,都肯賣他麵子、在他麵前裝好人,這才是他最可貴之處。
公孫佳彆的不會,照貓畫虎去揣摩,還是能夠揣摩出幾分真意的。
攏了這麼批活寶,讓他們彆碰死線,這能耐,你們看著辦。皇帝、太尉能夠讓他們“畏懼”卻不能夠讓他們“聽話”,否則就沒有“陽奉陰違”這個詞兒了。公孫佳能讓這些出頭露角沒個正形的人框在一個差不多的框框裡,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了。
公孫佳又拄著她的拐杖,安安靜靜地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