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還沒到山窮水儘,統領全局的人可能還缺,剿個匪的人才並不是找不出來。紀宸這個時候拿喬實屬沒有必要。
丁晞行刺的事在民間議論了一陣子,很快又被更新鮮的事衝淡了。朝廷之上,在各方大佬有意無意的乾預之下,也沒有掀起什麼水花。京兆以誤傷結案,禦史的彈章被趙司空壓下,平和了好一陣子了。
公孫佳都猜不出來紀宸這是要唱哪出。
她現在的級彆還不夠一有這樣的事情就要召她去商議,她正在忙著給皇後生的岷王與各家小娘子牽線搭橋。這種事,總要雙方(的父母)都樂意才好。由於一方父母是帝後,帝後的意見就非常的重要。公孫佳先為皇後篩了幾位家世不錯、自己看著也可以的小娘子,然後一總辦了個賞花會。
皇後在江仙仙的一個妹妹和李侍中的一個孫女中間猶豫了一陣,這個時候公孫佳就不說話了。說話就是得罪另一個,隨便吧。
她又在為鐘英娥忙章明的兒媳婦人選,鐘英娥的意思,她的兒子要頂門立戶的,兒媳婦一定要好,這個好,不是指什麼風評、長相、“看起來賢良守禮”,而是一條:“要能抓家,我不看小事,要看她大事腦子清楚不清楚。”
公孫佳道:“那恐怕得等。皇後娘娘那兒正挑著呢,一個是江家的小娘子,一個是李家的,就是表姐的小姑子。這兩個都好,就看哪個更合眼緣了,她們絕不是剩下的。”
鐘英娥道:“哦!那兩個,我知道!行的!我不挑旁的,隻要說人話乾人事的就行!出身唄,就是看著好看,要過日子呀,還得看人!你是不知道,當年啊,東宮裡的那一個,大家看著也都挺好呢!咱們那時候還是鄉下人,哪見過那陣仗?都叫她唬了去……”
鐘英娥一向對名門女子不是很感冒,這個是太子妃的鍋。想當年,太子妃出身名門、行止有度、說起禮來一套一套的、話偏又不多,還挺和氣。安排起家務來跟個老人精似的,人人都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穿衣打扮既新鮮彆致又不俗氣,怪好看的一個新媳婦。後來就成了一個老妖婆!
公孫佳灌了兩耳朵的壞話,耐著性子聽姨媽抱怨。鐘英娥抱怨一通,忽然想起來了:“你說你,現在還把姓紀的也列到單子上,紀家的女人,能娶嗎?”
公孫佳說:“我得公正,且紀家的二十一娘和二十三娘人都不錯。”
一句話惹得鐘英娥又是一通抱怨。
公孫佳十分後悔,剛才不該回嘴,就該一直聽的,平白又惹了這一通說,她決定不再聽了,她要回自己家去。才起身呢,皇帝那兒派人來叫她了。鄭須新收的一個小徒弟,見了公孫佳就說:“君侯,陛下今天有些焦躁,正等著您去議事呢,您可加緊些。”
宮裡催公孫佳,已不敢說“快點”這樣太直白的話了。公孫佳此時還不知道有緊急軍情,但是她知道皇帝最近也經常頭疼。她也有頭疼的毛病,知道這個時候脾氣是不會好的。一麵上車,一麵問:“知道是什麼事嗎?”
她對宮使們向來隨和,因為她是一總給宮裡各路人結年賬的,皇帝也知道她家裡一向照顧宮裡的“老人”,多給這些人一份補貼,再加一份喪葬保障。既然給了“老人”,“老人”的好朋友、小徒弟之類的人,跟著分一點肉湯喝也是人之常情了。隻不過公孫佳一向是一個大包打包給“老人”,由他們自己分。
整個朝廷,大約也就隻有她是獨一份,可以明著給宮裡的人送錢。一是公孫昂打下的底子,二是她很早就接手繼續做這個事,看起來光明正大。這小徒弟也是常年累月拿她好處的,也就不瞞她,說:“有緊急軍情。陛下召人議事,紀征北稱病沒到,陛下原本頭就疼著,現在……反正,您小心點兒。”
公孫佳心頭竊喜,皇帝有軍國大事終於想到她了,她這算是熬出頭了嗎?!這不同於之前皇帝管她要地圖之類的,那是要資料,順便考一考她,沒有“問策”的意思。現在這個不一樣,國家有了大事,想到了她!
公孫佳說:“哎喲,那我這一身,得換一下。”她來見親姨媽,身上是頂好的衣裳沒錯,一件衣服夠個平頭百姓一家吃一年的,可是要見駕就不夠莊重了。她穿著女裝,頭發也是身後隨便一束的,束發帶織金綴珠是夠貴的,卻掩不住不著簪釵的慵懶樣。
小宦官說:“我的好君侯,彆!快些去比換什麼衣裳都頂用。大事未決,陛下什麼時候會關心這些個了?”
公孫佳冷靜了一下,看了一眼小宦官說:“鄭翁翁眼光不錯。”小徒弟知道輕重急緩,還看得明白。
小宦官勉強地笑笑。
~~~~~~~~~~~~
公孫佳懷揣著熱炭團一樣的心思進了宮,皇帝正在偏殿裡,下手坐著個太子,父子倆像是在議事。
公孫佳進來拜了兩位,在太子對麵得了個座位坐下,她把背拔得再直一點,等著兩位的問話。
皇帝一開口便將她噎到了南牆上,皇帝問:“太子妃賢良淑德,想必紀氏家教不錯,我欲擇紀氏一女聘為諸王妃,你說,配誰合適?”
這他娘的是個什麼鬼?時隔多年,公孫佳心裡再次爆了一回粗口。落差有點大,她懵了一下才問:“陛下是個什麼意思?臣雖是宗正少卿,也管不著這個事的。臣隻管將未婚的皇室男女奏明陛下,一切取決於陛下。”
不是問的軍事嗎?公孫佳這消息來源不能跟皇帝講的,隻好把這個消息也悶在肚子裡。要說皇帝是讓她先把宗正寺的事交出去,再給她派新的事,那也不像呀?
皇帝與太子就一直問她這個問題,公孫佳隻得說:“皇後娘娘也問過臣,臣也將適婚淑女們的名字報上了,這件事兒您二位是知道的呀。總要兩下都覺得合適才好,臣年輕駑鈍,實不敢妄言。這是一輩的事,若有不合,臣一個外人,豈不是害了他們一世?”
她難得說這麼長的話,說完自己都覺得累,抬手喝了半盞茶。
皇帝道:“你既是宗正寺的話事人,就該知道皇室男女的為人,我看紀宸兩女皆可,你說,她們配誰適合?”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兩個?都挺好。”
太子道:“要是一個呢?”一下配兩個?下回紀炳輝不定要加碼成什麼樣了。
公孫佳看了太子一眼,問道:“您是認真問的嗎?”
太子道:“不認真我問你?你們那個宗正寺,是宗正管事,還是你舅舅靠譜?”
公孫佳小心翼翼地說:“那姐妹倆都是好姑娘,雙胞胎似的,哪個都一樣。彆急,您要真的想要她們配作弟妹或者兒媳婦……那,哪個人跟太子妃娘娘親近,就誰吧。這婆媳、妯娌相處,是很重要的。”
皇帝笑了,頭疼都減輕了:“還得是你!”
太子一臉的惆悵:“那也是我的兒子呀!”太後悔了,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選——五郎章旭,親娘身份卑微又死得早,自然要歸太子妃來養,這一養就養得跟章昺很親近了。太子明白公孫佳的意思,這婚姻肯定會加重一個人的份量,一定程度上改變雙方的關係。與其給紀炳輝拉到另一個助力,不如就讓原本與太子妃就親近的人填這個坑。
無效婚姻!不是說這樁婚事不做數,而是婚姻結兩姓之好的終極目的沒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