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持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親爹給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更不知道,他的兄嫂為了他也寫了長信將他拜托給了好友。
公孫佳對容持也算儘心,說得再確切一些,她是對包括容持在內的一乾人等都比較儘心。公孫佳處理事務的時候就將他們幾個都帶在身邊,連同趙儉、元錚、單宇等,以及鐘佑霖、鄧凱幾人,都得老實呆在她麵前。
公孫佳道:“報捷的文書先寫個簡單的,單先生草擬。”
單良道:“已寫好了。”
公孫佳就讓單宇去念,攏共二百來字,寫某年月日,打了一場勝仗,生擒匪首張世恩等,擊斃匪寇若乾,俘虜有多少,己方傷亡若乾,有什麼繳獲。數字都是粗估的。最後還要綴上一句,本地已然安定,百姓心向朝廷。
然後再詳細的奏本就留著慢慢寫了,這個不急。公孫佳解釋道:“第一要務是要與朝廷訊息暢通。先將自己做了什麼上報,詳情容後慢講,這是為了防止中間有誤會。你們以後無論做什麼,要想做成,花裡胡哨的東西都先往後放放,將要緊的東西先拎出來。”
單良謙虛地道:“我的文辭不好。”
公孫佳道:“與文采沒關係。有文采的,也要將最要緊的東西擺在最上麵,一目了然。不要一上來就玩花活,本事不夠,先玩死自己。”
然後才是分派任務。
即使朝廷下令班師,也不是一夜之間就能走得乾乾淨淨的。如何善後也是個事兒,怎麼跟地方上交割清楚更是要多加思量。
公孫佳慢慢給他們講:“明明是救民於水火,善後沒做好,落不下一句好話,仗就算白打了。這不是為了務虛名,而是為了民心。否則今日剿,明日複叛,天下是會不穩的。”
又有沿途的安排,來的時候因為要打仗,將士都還算收斂。打了勝仗之後一放鬆,鬼知道可能出什麼事兒!這些事兒,如果不是武將世家,還真不一定能夠知道。還好,公孫佳從小聽過一點,皇帝給她寫的信裡也提到了這一條。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好好的兵給帶成了匪,以後精氣神就再也起不來了。”
與地方上交割的還是叛軍及其家屬,這些人恐怕是要實邊的。人遷走了,餘下的田地、房屋等等,怎麼處置?讓他們帶走什麼?什麼都不讓帶,到了邊地還得另發,都讓帶上,不知要拖拉到何年何月。
這個也涉及到了不少地方上的庶務,公孫佳對容持等人說得尤其仔細。
最後,公孫佳開始分派任務。抽出了鄧凱及隨行的家將之子等幾個,由黃喜帶著,負責看押人犯,催促北上。同時點了容持、趙儉的名:“你們倆,也跟著去。”
做事最能鍛煉人!
軍中紀律的整肅,她交給了榮校尉、鬱喜來、尚和三人,一個消息靈通,一個是家將裡的老資格,一個是官員中的老將,這樣才能壓得住。她也很坦誠:“要借你們的名氣和本事。”
後勤輜重的準備還是單良總攬,而與各州府的交涉,需要謝普與他的老同學做個橋梁。
黃喜、榮校尉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淚,哽咽地答應了:“得令!”
公孫佳呆了一呆:“你們哭什麼?”
不說還說,一說,連薛維、單良都與他們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黃喜嚎啕了:“烈侯啊!您看看!君侯跟您當年是一樣的,對咱們都實誠!”尚和也感慨良多,心道,烈侯家能有今日,不是沒有道理的。
公孫昂當年對身邊信得過的人也是這麼個教法,皇帝當年帶一個小馬奴在身邊,也是這般,他就有樣學樣,真是一脈相承。
公孫佳想起她爹,也是鼻頭一酸,說:“好了,都去乾活吧。現在大家夥兒一處哭,乾不好了,就我哭著把你們都打哭。”
單良破涕為笑,模樣怪嚇人的:“屬下與那縣令接著磨去!”
公孫佳擺擺手:“都走!都走!”累死了,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覺。
不過還不行,她將人趕走之後,還有一件事要辦,對元錚招招手:“來,咱們說說你是怎麼打的這一仗。”元錚是她培養的重點,沒分那些細碎的活給他,是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不停地評估元錚的能力。
單宇有點小嫉妒,心道:下回,我一定也要請命出戰!
公孫佳對她也有安排:“去看看汪鬥和張世恩的家眷,對汪鬥的家眷好些,看張世恩的家眷有什麼彆的話。”
單宇會意:“是!”行,大小是個任務,能給機會就行,她走了。
公孫佳問元錚幾句是怎麼判斷的,又是怎麼追擊的,最後怎麼想的去抄老巢之類。元錚道:“有些是榮校尉教的,最後是我覺得不對勁兒。氣勢也不對,人數也不對。且多走一步也沒什麼壞處。”
“唔,”公孫佳打了個哈欠,說,“複盤的時候你再詳細說,現在,我說你寫。給我寫奏本。”
她簡要說了幾條要跟皇帝講的要點:她的構想、考慮的重點、最後達成的效果,這是將之前一些往返的奏本做了一次彙總,最後再加上請功、撫恤、戰利品的分配及對於所挾家眷的意見。
“你潤色一下。”公孫佳說,然後就去接著補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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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事先安排得周密,這一路走得比出征時還要順暢。所過之處都是走過的路,來的時候他們的風評不錯,回來的時候沿途百姓也不避他們,頗有一些迎王師的味道。將士們也都很開懷,誰都樂意自己受歡迎,否則走到哪兒大姑娘小媳婦兒繞著你走,那也太讓人尷尬了。
隻是不能出營,不能偷溜,然而人人都不擔心,與沿途偷雞摸狗比起來,公孫佳的信譽顯然很好,讓士卒們相信回京之後一定不會被虧待。即使不多發賞,這一路能活著回去,也不錯了。其時,並不是人人都能領到功的,大多數的士卒的夢想也就是活著回家。出門在外吃得挺好,穿得也不錯,差不多了。
他們並不知道,公孫佳這一波算好了的,她說不要什麼功勞就不要功勞。她給所有將士一個保底的基數,配合得力的有加成,殺傷敵人的、戰死需要撫恤的,再加。結合這一場的繳獲裡扣留下來的部分以及向朝廷報的賬,她能讓幾乎所有人都有點收成。士卒在家耕種,換成銅錢布帛,還要有個折損兌換率,她這兒就直接發的錢帛。哪怕是後勤喂馬的,也能得個半吊錢,越往上越多。
隻要中間沒有貪墨的、克扣得太狠的,這批報功既不會向朝廷索要得太狠,也不會讓士卒一點好處撈不到。然後是各人的軍功,公孫佳自己也不上陣,也就不圖這個,每個人有什麼功勞、什麼損失都心裡有數,總給他們一個平衡。
名利全都有了,管得嚴一點也就不是不能接受了。
單良、榮校尉、黃、薛等公孫家的老人回去的路上時不時就要偷笑兩聲,他們終於熬過來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單良自認更親近一些,在車上與公孫佳對坐,說:“君侯這一仗打得雖然沒有北邊的大,氣象卻是截然不同呀!朝堂諸公必有公議!”
公孫佳道:“那倒在其次,我隻是想,我沒把家傳的手藝給撂下。”
單良道:“嗯,大家夥的手藝也都沒撂下,黃、薛等人也還是悍將,黃喜宿衛宮中,咱們也就能放心啦。元錚這小子,還是君侯看得準。”
公孫佳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元錚的背影,回過頭來說:“實話說給先生,我心裡本來沒什麼底的。我手上沒人,有一個苗子就得養著。”
“還是要開府呀。”
“才一仗,不能操之過急。我想,我還在宗正寺呆著,先將岷王他們的婚事操辦完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