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你怎麼沒在家歇著呢?”皇後看到公孫佳來了,十分的驚訝,口氣裡卻帶上了點喜意。以皇後對公孫佳的了解, 隻要給公孫佳假了,公孫佳是斷無主動提前結束假期的可能的。天下人都知道, 二代定襄侯是個柔弱的姑娘家, 正經上朝的日子她都要時不時告病, 何況有假?
皇後都打算好了,至少要公孫佳假期過半, 再召她過來敘敘舊。公孫佳自己送上門來,皇後有點高興。
公孫佳笑道:“要不, 我再回去?”
皇後嗔道:“你這孩子!又來逗我了?”指著公孫佳對太子妃說, “也就是她了,這麼說話我才能聽得下去,換個人試試?”
公孫佳也含笑對太子妃婆媳作揖禮——太子妃竟在中宮, 她還帶了新兒媳婦過來。公孫佳眨了眨眼,沒問太子妃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現在已是散朝的光景了,太子妃縱使問安,這會兒也該回東宮準備迎接太子散朝了。
心裡猜著, 麵上卻一點也不顯, 公孫佳對太子妃說:“您聽聽, 我是那麼沒有禮數的人嗎?”
放到太子妃的標準裡, 公孫佳是不大有禮數的, 可這話她不能說,隻能一笑了之。公孫佳又對一邊的紀氏姐妹打了個招呼,她對這對姐妹的觀感還不錯, 隻是造化弄人罷了。看樣子,姐妹的婚後生活……
皇後道:“還沒說呢,怎麼過來了?必有緣故!”
公孫佳道:“彆提了,被宗正抓來的。”
女人們會心一笑,顯然知道宗正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後問道:“他也真是的!也不知道讓你歇一歇,他就推兩天又怎麼樣?又鬨你。”
公孫佳想了一下,對太子妃道:“這件事兒我就是起了個頭,後麵的事兒是太子殿下他們在商議,我既不清楚、猜到了也不能說,您要是能從他那兒問出來,那是您的事兒,我可什麼都沒講。”
太子妃心裡一緊,問道:“很要緊麼?”
公孫佳道:“唔,主意是我想的,我肯定要說好呀。娘娘回去,早做準備。”
太子妃要再問,公孫佳就含笑搖頭,無論如何也不肯講了。太子妃心裡有些發急,她如今算是明白公孫佳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了,既然給她暗示了,哪怕是個餌,她也得吞下去。於是對皇後道:“娘娘,那我……”
恰皇後也想跟公孫佳單獨聊聊,問一問話,她自信能比太子妃多問出點什麼來,她笑著對太子妃道:“這是惦記太子了,回去吧,彆著急,慢慢兒地說。”
“是。”
公孫佳對紀氏姐妹微微點頭,示意她們不要太緊張。待這婆媳三人走後,皇後對公孫佳招招手:“過來坐。”
沒人彆人,兩個人相處就有點親戚的感覺了,公孫佳也老實不客氣地往皇後身邊一靠,頭歪在皇後的肩膀上,說:“哎喲,好累!我才睡了一天的懶覺!”
皇後笑道:“能者多勞~”
公孫佳哼哼唧唧地:“您就彆取笑我啦~”
兩人說了幾句廢話,皇後抖抖肩膀:“你又乾什麼啦?”
公孫佳趴在她的肩膀上,說:“我一丁點兒出格的事兒也沒乾呢。”
皇後就不追問這個了,她正有心事。
她說:“那我這兒有一件事兒,你給我想想?”
公孫佳爬了起來:“您還有煩心事兒?”
皇後歎了一口氣:“等你做了娘就知道啦。”
“岷王?”
“他成了家,媳婦兒人很好。成家之後,是不是得立業了呀?”皇後慢慢地問公孫佳。
公孫佳心道,這還真是巧了。反問道:“您想要什麼‘業’?”
皇後道:“小孩子家,彆隻說一個‘業’字,聽起來刺人。”
緩了一下,皇後才說出了一番話來——
這位皇後對朝堂沒多少掌控力,她想做點什麼大事,也得通過朝臣,娘家在朝上的勢力不大,鐘、紀兩家常年打架,不但是互相傷害,彆人也是插不上手還容易被誤傷,後族常年累月的當觀眾,真要用到他們的時候且還出不上力。因緣際會,皇後與公孫佳有了交集,皇後本人也比較重視。不為自己爭權也要為自己兒子著想。
皇後給公孫佳輕聲說了自己的處境,然後說:“媳婦兒也娶了,是時候做一番事業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功業我也不想他做,就想他做個富貴閒人。‘富貴閒人’也有不同的做法。什麼用處沒有的一個廢物,‘閒’是肯定閒的,被人鄙視,那也是難受的。有點功勞、有點本事,等閒不動,那就能得自在了。”
皇後打算雙管齊下,一麵讓自己的哥哥給皇帝敲敲邊鼓,一麵讓公孫佳給出個主意,怎麼給岷王加點份量。自己哥哥比較好辦,公孫佳卻不太好辦,皇後跟公孫佳說話也很注意,這丫頭比鬼還精!
她知道,公孫佳巡邊回來之後,皇帝對公孫佳的評價很好,有意繼續培養。能入了皇帝眼的人,她是個省油的燈麼?
公孫佳道:“那可真是我和娘娘的緣份了。”
皇後問道:“怎麼說?”
“也是巧了我才說的,不然憑您怎麼問我都不會講的,您猜,我今天被那位舅舅叫過來,上了道什麼表章?”
皇後有點驚喜:“難道?”
公孫佳道:“我們聯署,選拔宗室英者或出鎮一方,或領兵出征,您看,妥貼不?”
皇後喜道:“那自然是好的!”天下凡當娘的,對自己親生的兒子總有一點比彆人更多的信心。
公孫佳道:“我隻管起個頭,怎麼選拔還沒定下來,這個要娘娘自己想。可彆說是我講的,我隻是講能講的,政事堂說了什麼,我還不夠格知道呢。”
皇後笑道:“知道啦。你這孩子也太小心啦!我看你們這一輩兒,沒人比你更好啦。”
公孫佳道:“娘娘先彆笑呀,一則此事未必能成,二則即使成了,做不出點功績來就要叫人看笑話了。娘娘要慎重。”
皇後緩緩地點頭,公孫佳又說:“娘娘,我這事兒辦得,值得賞一賞麼?”
皇後笑道:“咱們娘們兒,還要這麼客氣麼?你今天就是直接過來跟我要什麼,我能不給你嗎?”
公孫佳就不客氣地給喬靈蕙叫了個禦醫。皇後感慨地說:“都說你……誰知道……罷了,我答應了。”
公孫佳沒問閒言碎語,開開心心地給皇後道了謝,當時就領著個禦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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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回了家,將禦醫往喬靈蕙那兒一塞,她就萬事不肯再操心了。秋冬的禮服太沉,她太累,不如換身輕便的衣服睡個午睡。
豈料下午又被薅到了宮裡——太子與政事堂就宗室的選拔產生了分歧,主要是這個標準不太好定。太子想了一下,把公孫佳又叫了過去。理由是,既然是你出的主意,你肯定得有個選拔的標準。
須知,此時出仕是看個人的學識、外表、家世,以及推薦,考試並不是必須的,這個標準也就不好定。皇帝有時候會征召“遺賢”或者“貢士”來“問策”,答得合意了的留下,不合意的視情況來安排。
沒有成規,標準的製定上就值得一吵,太子與政事堂各有各的想法,公孫佳就又被拎了過去。
公孫佳還真有個想法,不就那麼幾樣麼?彆人考核分上下中的等第,她不是,她計分。上等三分,中等兩分,下等一分,什麼禮樂射禦書數的,對了,還有兵法之類,每門功課就這麼多的分。凡被選中者,允許有偏科,但是總分要達標。如果有特彆不擅長的,就必須有一項特彆擅長的。譬如,如果一個人,文采斐然,那就得允許他不擅騎射……
太子狐疑地看著她:“這是因為你自己不能打嗎?”
公孫佳一手扶著帽子,將臉仰起,幾乎與房梁平行了。這個太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在太子很快領悟到了精髓,轉頭又與趙司徒等人協調如何擬定標準了。太子一邊想標準,一邊在思忖——可以讓二郎一試。
公孫佳則坐在政事堂裡發呆,按品級和職能,她還不夠格坐在這裡,今天是被特地招進來的。這此殿閣與宮裡其他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同,卻是帝國運行的核心。如此一想,心馳神往:我爹我外公在世的時候,也是在這裡……
太子見她心不在焉也不苛責,想她才回京還來不及休息,又問了幾個小問題就讓她休息了。總體的方針在,太子就有辦法給它弄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