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道:“我怕自己殺心太重。去吧。”
阿青出門又撞上了一路小跑過來的門房:“快!宮裡來人了!”
“又來?”阿青一驚,“君侯,還請智生師傅麼?”
“先請宮使吧!”
~~~~~~~~~~~~~~~
宮裡出來的人是鄭須,公孫佳見了他,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鄭須臉色慘白:“君侯,快,不好了!陛下、陛下……眼看要壞!禦醫已經束手無策了!”
公孫佳猛地站了起來:“什麼?!”
鄭須簡潔地道:“皇後娘娘召了岷王與新陽侯,兩個也都沒有計較,陛下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岷王就說,速請太子過來……”
岷王當時說的話是:“阿娘不要犯糊塗,大哥正位東宮近三十載,豈是你我能比的?此時不決斷,準來要被大哥與燕王兩家聯手針對,隻怕身家性命將要不保!”他當然也有一點僥幸的心理,但是很幸運的是,六神無主的親娘、說話也磕巴了的舅舅拉回了他的神智——就靠他們,恐怕不行。
皇後也隻能認命,本來想說餘威不是餘澤的兒子麼?這不是有兵?又想起來餘威已經被調任升職了。
於是皇後讓岷王去向太子報訊,岷王想了一下,說:“宮中必然會發生混亂,阿娘還是要召集健壯的宦官與宮娥守衛自己宮裡。”
皇後道:“我再把黃喜召過來!”
“他終是外臣,在後宮不方便。”
皇後這才想到了公孫佳:“召定襄侯!”岷王一拍額頭:“對!她是女人呀!”
皇後就派鄭須去召公孫佳了。
公孫佳十分躊躇,她雖是女子,卻是外臣,她應該領太子的命令再行動,可是……她非常想見皇帝也許是最後一麵。公孫佳站了起來,說:“薛珍和單宇呢?人準備好了麼?單宇,你帶二百人,都給我換上便服,假作出宮看燈的宮女搶先回宮!薛珍帶剩下的二百人,跟著我。”
燈節又或者彆的什麼節日,總有更多的宮女能夠請假出來看個燈。碰到帝後心情好,還能允許部分宮女隨便出宮玩耍,按時回來就行。也有走失的宮女,有的乾脆逃跑,事後追究的倒也不多。
宮女裡,年輕做粗使的人數是最多的,正合著公孫佳手下女兵的形象。
但是公孫佳自己卻猶豫了:“人,我借給娘娘,可是我未奉詔……”
鄭須道:“君侯,我算看著你長大的,你叫過我翁翁,我托個大說一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陛下是不成了的。至於太子,您也不用擔心,您是皇後娘娘召來的……”
話還未完,榮校尉又跑了過來:“燕王家、紀家有異動!他們必是在宮中有眼線,屬下無能,沒能發現他們怎麼遞出的消息,兩家亦都在調動。大部在城外,然而燕王府裡不知怎麼的藏下了甲兵!”
單良道:“君侯,不能等了!”
公孫佳果斷地站了起來:“走!”
薛珍騎在馬上,公孫佳坐在她的身後,環著她的腰,說:“先去找餘澤。”
鄭須亦乘馬:“為什麼?”
“讓他看好城門!大軍入京城怎麼辦?”
她先去找到了餘澤,此時,街麵上到處是人,虧得他們對京城比較熟,穿了坊內的路走,馬才能跑得起來。越是過節的時候,餘澤越是緊張,生怕出事兒,是以親自值班,看到公孫佳已經乘馬,餘澤的驚訝都寫在了臉上。
公孫佳如此這般一說,餘澤果斷地說:“我下令下去,寬出嚴進!”
“灑斥侯,一旦發現城外有兵馬調動,即刻關城門。”
“是!”
公孫佳與餘澤道彆後,又派人去通知霍雲蔚,隻隻簡要說明了情況,她相信霍雲蔚知道怎麼做才最合適。次後找到了章明。章明沒值宿,他是正職又是世子,有特權回家過節。其時,延安郡王夫婦二人已經醉得開始唱歌跳舞了,公孫佳對章明道:“把他們帶上,一起帶到宮裡來!我派人再去通知外婆他們。”
“好!”
兩人約定分工,章明不能入後宮,於是從南麵前門入,整頓禁軍防務,等待太子下令。公孫佳帶著女兵走北門,直接找到皇後。表兄妹倆一人一半,控製著宮城,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公孫佳道:“我已派了人,將親眷能接的都接到我家保護起來,以免真有混亂的時候被亂兵所傷。”比如趙家,他家有家丁,但是沒有精兵,公孫佳是不放心親娘的。
“好!”
公孫佳匆匆帶人趕到了北門,卻見單宇等人正在城門下叫罵。公孫佳上前,問道:“怎麼回事?”
單宇又是憤怒又是委屈:“他們不讓進!”原來,單宇帶著人到了宮門下,守門的禁軍根本不放她進!對,她是經常跟著公孫佳進出,公孫佳也確實是禁軍的第二號人物。但是!單宇管不到禁軍。
原話是:“要是放你進去了,咱們這禁軍也就白乾了!”
公孫佳在城門下喊:“認得我麼?”
聲音還不大!關鍵時刻,鄭須一聲大喝:“上麵的人看過來!看看這是誰?!”
鄭須,熟人,認得的,並且是有腰牌可進出宮廷的。火把打起來一照,自家上司的臉映得清清楚楚——公孫佳這種氣質的女人也是極罕見的。
北門很快地被打開,眾人一擁而入。公孫佳道:“單宇、薛珍,你們兩個,整隊!”接著說:“關門!從現在開始,天王老子過來也不許開!守住了,我記你們一功!”
她說記功就肯定會記功,也肯定會兌現,惴惴不安的禁軍都安心了:“是!”心裡也有疑惑,這麼著急,可是出了什麼事?再一看,好麼,幾百號女人,竟然鴉雀無聲,都在束起袖口,看起來是想要進去鬥毆。禁軍驚呆了:“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正經宮女。
公孫佳道:“噤聲!”
再要囑咐時,宮裡已然傳出哭聲與鐘聲——皇帝,駕崩了!
禁軍們終於知道今晚這一出是怎麼來的了,都有些驚慌。公孫佳道:“宮門下鑰!沒有旨意不許放一人進來!”
禁軍頓時找到了主心骨:“是!”
公孫佳帶著女兵疾馳而入,卻被攔在了第二道門前!
鄭須仗著聲音大,上前叫門,裡麵也是一個宦官的聲音:“娘娘有令,不許放入!”
公孫佳看向鄭須,鄭須驚出了一身汗,扭頭罵門內:“我是鄭須!你是哪個兔崽子?我怎麼聽著聲音這麼生?哪個娘娘的令?宮裡從來沒有這個時候不許我回來的道理!”
“您老多擔待,且在外麵將就一宿吧!”裡麵的人聲音不大友好地說,“我們當然是奉的太子妃娘娘的令!鐘一敲,您老也該知道這令的份量了!莫要自誤!”
公孫佳沒見著皇帝最後一麵已是憤怒,如今更是惱火於居然被紀氏搶了先,低聲對單宇道:“搭人牆。”後宮的布置安排她熟的,太子妃手裡必然是沒有兵的,禁軍都在她和表哥手上呢,還有另一個副職,也就是今晚值夜的那位,也是賀州同鄉。
這是“小賀州”不含紀氏的那種,這些賀州同鄉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大部分人討厭紀炳輝。
從根子上,太子妃就不可能掌握什麼“兵權”,她隻可能組織些強健的宦官、宮娥。而宮裡還有皇後做主,太子妃也掌握不了整個宮廷。公孫佳推測,她這是趁著太子在皇帝麵前的時候,先關宮門,召紀氏子弟入宮謀個擁立之功。順便打擊異己,立功立威,好為她順利登上後位掌握宮廷奠定基礎。
如果燕王作夭,那正好,拿來當紀宸的墊腳石。
諸多念頭一閃而過,公孫佳已推演出了個大概。命令就下得毫不含糊:“格殺勿論!”
這是從北方戰場帶回來的女兵,大部分人還經曆過了完整的南下剿匪與北上巡邊,與宮廷裡的宦官是截然不同的物種。她們搭起了人梯,單宇口裡銜著刀,先攀上了牆頭,很快牆頭上出現了一排人影,活似春天排隊的燕子。
她們輕肥盈地落在牆內的時候,鄭須還在外麵繼續罵,到裡麵砍殺聲、慘叫聲響起的時候,鄭須就住了口。他沒數滿一百個數,門就被兩雙略顯纖細的手拉開了!
公孫佳縱馬入內,說:“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