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失笑:“好,我就當是去領阿黎了。”
說是領鐘黎,其實公孫佳與章昭見麵的時候鐘黎並不在麵前,是延福公主自己陪著的。章昭一身便服,正在樹下抬頭觀月,聽到腳步聲急忙回身,與她們打招呼。
延福公主道:“好了,人帶到了,你們有什麼話就說吧。”作勢要走。
公孫佳看出來她想湊這份熱鬨,公孫佳也不是很想與章昭單獨相處,拉住了延福公主:“嫂嫂,你要走了,我有些話就說不出來啦。”
延福公主奇道:“為什麼呀?”
“說出來會得罪人。”
章昭明白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誠懇地說:“忠言逆耳,讓人不舒服的未必都是惡語,還請賜教。”
公孫佳道:“您要問的,不就是東宮的事兒嗎?中宮無主,東宮也無主,心裡都沒底了,是也不是?”
章昭道:“我想知道,我差在哪兒。”
公孫佳道:“殿下自己覺得呢?功勞?”
“你這麼說,看來不是?”
公孫佳道:“殿下知道陛下怎麼想麼?是陛下的想法,不是殿下以為的陛下的想法。”
延福公主忍不住道:“差彆很大嗎?”
公孫佳道:“有殿下和陛下之間那麼大。”
延福公主責無旁貸,替章昭問:“彆打啞謎啦,咱們就直說,成不成?說明白了,他好去做,難道你想看著大郎上位不成?”
“切,嫂嫂這是故意擠兌我,你知道的,那個人是不可能的,”公孫佳話鋒一轉,“可這不代表著彆人就一定可能。”
“又說謎語了!”延福公主嗔了一句。
公孫佳一聲歎息,道:“這話,誰問我都這麼講,嫂嫂可以講給你所有的兄弟聽。咱們都知道,哪怕不立紀氏為後,陳王也居長。都說立儲可以安定天下人心,立了陳王才要不安定!要破這個局,隻好先立後,否則會有隱患。可為什麼現在沒有呢?”
延福公主問:“為什麼?”
“因為牽連很廣,陛下吃過媳婦兒的苦頭。皇帝立後,必然是希望她既能鎮得住場麵,又能善待妃嬪庶子,立太子,必然是想他能夠照顧好家國。陛下是個寬厚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任何一個兒子——再吃苦頭。”
章昭如醍醐灌頂,雙眼一亮!
公孫佳道:“彆太刻意了。你得有誠意,心裡這麼想的,做出來才不違和,說出來才理直氣壯。誰打心眼兒裡想要照顧好家、照顧好國,誰才有希望。整個京城都是人精,但凡有半點兒作假,都有人看得出來。”
章昭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
“殿下還要建功立業嗎?”
“呃……”章昭還是想的。
公孫佳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把延福公主擋在自己麵前,道:“那你懸了。”
延福公主哭笑不得:“這是做什麼?好好說嘛!”
公孫佳道:“一個平庸的後代,頂多坐吃山空,陛下的家業吃個三代也吃不空,三代裡還能出個賢明的子孫。一個想做大事的後代,能把家業揮霍一空——做大事是要花錢的。誰看著一個要用掉自己家底的子孫,都不會想把庫房的鑰匙交給他。”
延福公主道:“難道要做個傻子?”
“誠懇一點,先把陛下吩咐的事辦好。”
章昭道:“阿爹就是什麼事也不讓我做,否則我也不至於這麼坐立不安。”
“越不安,就越不像能做好事情的樣子,誰敢讓你做事?”公孫佳說,“至於要如何做,你們才是父子,為什麼不直接問呢?天下能教你的,隻有陛下。彆想著在陛下麵前表現得如何好,再好也比陛下差著一輩兒,差著幾十年的閱曆,坦誠一些,求教。”
章昭安靜了下來,默默記了,深深一禮。公孫佳扳著延福公主的肩頭,說:“彆謝我啦,要是不靈,以後彆怨我就成。嫂嫂,阿黎呢?”
延福公主道:“就給你,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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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昭沒有在鐘府留太久,得了這一番話便回自己的府裡去了。延福公主悄悄地問公孫佳:“你看二郎,真的行?”
公孫佳道:“我可什麼都沒說,我今晚說的話,嫂嫂可以告訴任何一個兄弟。除了陳王。他知道了也沒用,何必徒增煩惱?”
延福公主把鐘黎交給公孫佳,說:“阿黎,你聽姑母的話,好好侍奉著。”自己重新琢磨今晚這個事兒。
鐘黎隻比餘盛略小一點,開始長個兒,有了個少年的雛形,自覺地攙著公孫佳往前廳去。公孫佳一路小聲與他說話,問他讀書怎麼樣,同學如何,又近來見過哪些人之類。
走到一半,單宇抱了一堆帖子來:“君侯,拜帖。”
鐘黎見她抱得多,說:“姐姐,給我來拿吧。”
單宇笑眯眯地:“我把念完的給小郎君拿。”
一路走,一路打開名帖報名字,公孫佳來決定見誰不見誰,念完了名字的就把帖子交給鐘黎拿著。忽然,單宇念到一個名字——吳瀹。
鐘黎也很奇怪,問道:“他不是舅舅的寵臣嗎?為什麼要來拜見您呢?”
單宇又“咦”了一聲,從裡麵捏出一張紙來:“這裡還有兩個名字。”將名字一報,公孫佳想了一下,就知道吳選這是什麼意思了。這兩個人,不提她是想不起來的,這麼些日子了,也沒人想起來彈劾他們。一報姓名、籍貫、來曆,公孫佳就反應過來了,這應該是紀氏的人。自己都沒挖出來的人,被吳選給挖出來捧了過來,這就有意思了。
公孫佳道:“看來是要見一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