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見麵,又是一番感慨。
兩人都是正經的王妃該有的妝束,眉眼之間卻都有著掩飾不了的倦意,都覺得對方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
兩人近來能夠見麵的次數變多,也過了兩對垂淚的時候,匆匆打個招呼,紀瑩就說:“好啦,咱們走吧。”
紀英道:“可是,要怎麼對她講呢?”
紀瑩道:“什麼都彆講,看看她就好。隻要她不知道,咱們就當也不知道。她要是已經知道了賢妃要……那咱們一定要勸住她!這京裡就隻剩咱們三個人了,不能讓她再出事了。”
紀英想了一下:“唉,也是,真叫她知道了,不定要怎麼難過呢。事情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當年何等的風光?那時候要是知道克製,咱們家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紀瑩擺了擺手,撣了撣群擺:“現在再說當年也是無益,走吧,有話車上說。”
紀英神色黯淡道:“好。”
按照規製兩人都有符合身份的車輛,紀瑩還是上了紀英的車,讓自己的車跟在後麵。車上,紀瑩說話就直白了:“看一看她,將她穩住了才是最好。這個時候她要是鬨將起來,以後日子就越發的難了,咱們要做的事也要不成。”
紀英歎了口氣道:“我都知道的。”
紀瑩覺得不對,問道:“怎麼了?你……”紀英搖搖頭:“沒事兒,我還應付得來。”
紀瑩突然問:“是不是吳氏?”紀英垂下了眼瞼,她們太熟了,一同長大,又共同經曆了許多事情,彼此之間難有秘密,心情的變化也難以瞞住對方。紀英低聲道:“接她進府時就已經想到啦。”
紀瑩苦笑:“竟讓咱們兩個都遇上了,我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當時……”
紀英道:“當時我也沒得選,都是命。好在唐王還有分寸。”
紀瑩道:“我是說,當初是我糊塗了,為了能少生事端,竟催著他們和解。”說著,她掉下了淚來。
當初,章昺與章旭已然疏遠,章旭不上趕著巴結,章昺又如何肯放下身斷向章旭靠攏?章旭一則是受到父親關心,已不需與這位不討人喜歡的大哥過份親密,二則是心裡有鬼,怕見章昺。兩人雖是連襟卻漸行漸遠。
是紀氏姐妹從中斡旋,一頭拿著吳氏的事情當餌勾了章旭主動接觸,一頭遊說章昺勸他需要有兄弟相幫,又將這對兄弟聯絡到了一起。紀英更是從章昺那裡得到了一句“吳氏我是不會要了,彆再來礙我的眼,你要留就留”,算是將吳氏“過了明路”,視同“陳王送給唐王了”。
吳氏入了唐王府,紀英便無法阻止她與章旭見麵了。她留了個心眼,沒有讓吳氏單獨居住,而將人放在了自己的院子裡,免得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又發生什麼無法善後的事情來。這麼一放,純是給自己添堵!自己還算新鮮的丈夫,與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能忍得下去的都是神仙!
紀英還不能發怒,章旭與她依舊相敬如賓,甚至因為吳氏的關係,留宿在紀英處的時間變多了。吳氏對她也無不敬之意,無論何時都很恭順,哪怕是紀英身邊的老嬤嬤都找不到她的錯處。吳氏漸漸在唐王府裡生了根。
現在看來,竟有些鳩占鵲巢之意了!
紀英忍住了淚,拍拍臉,說:“甭說這個了,我已不在乎了。如今要先穩住了姑母,讓她彆鬨,陳王本就對咱們家不上心。這個時候萬不能讓唐王也離心了!那樣,家裡人回來的事兒就更難了!”
紀瑩道:“本來就很難,把他們流放出去的人仍居廟堂之上,怎麼會容他們原模原樣的回來?阿翁、阿爹我是不敢想了,連哥哥們也不敢奢望,隻求能容一、二侄兒回來,我們養他到大,不至於斷了紀家香火。”
紀英道:“是啊……”
“你那裡有什麼新消息麼?”
紀英失落地搖搖頭:“阿翁留給我的人,都被拿了。隻是從押解回來的差役那裡問到了幾句話,他們過得很不好。”
紀瑩道:“流放,怎麼可能好?大人還能捱一捱,小孩子缺醫少藥,如何撐得下去?”一想到父母親人一生錦衣玉食從未吃過苦,如今遠在天邊,要麼是煙瘴之地,要麼是黃沙苦寒之所,紀瑩也差點哭了出來。
紀英道:“比起他們受的苦,我忍一個吳氏算什麼?隻要五郎能存一點悲憫之心,將大哥家的小七悄悄地報個病亡接回來養活,再苦再難我也忍了。說實話,要是立後、立太子能夠大赦天下將他們赦回來,我日夜祈福,求著賢妃娘兒倆能夠如願!嗚……”
“彆哭,彆哭……”
姐妹倆互相安慰,又互相幫著理妝,你看看我頭發有沒有亂,我看看你眼眶是不是紅了。待收拾妥當,宮城的大門已然到了。
兩人到了宮裡且不能直奔紀貴妃宮中,那裡已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輕易涉足的地方了。除了禁衛在看守,四周不定有什麼人的眼線。兩人先去拜見皇太後,皇太後對姐妹倆倒還和氣,歎了一回:“是來看貴妃的吧?這個時候見她,彆說不該說的話。”
紀瑩忙說:“不敢。她要是能一直這麼無知無覺,倒是福氣了。”
皇太後道:“你們心裡明白就好,回去也要勸一勸陳王,讓他彆鑽牛角尖兒了。那孩子,打小看著萬事不上心的樣子,其實啊,心裡就惦記著那麼一件事兒。”
紀瑩趕緊說:“他不敢的……”
皇太後笑了:“在我這兒有什麼實話是不敢講的?他就是太自信了,拿在手裡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是寶貝。唉,罷了,老了,話就多,再說就該惹你們煩啦。想要看貴妃就去看,不過呀,先見見賢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