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問道:“陛下要立誰?”
章熙瞪了她一眼:“裝傻?”
公孫佳道:“立嫡立長的,您先定下來,咱們再說?”
“自然是立嫡。”
公孫佳道:“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秦王有舉止失措的地方,多半也是因為心中不安。待他的心安定了下來,做事也會更穩妥的。”
章熙道:“他不像我,自幼長於軍旅,他於兵事不過是紙上談兵,以後愈發難有機會上陣。但是該知道的他得知道!我要為他選文武師傅,文,我已經定下了,武,你看誰合適?”
公孫佳想了一下,道:“您又不用把他養成個將軍,要的是統觀全局、知道用人。要一個敢對他說實話,又熟悉軍旅的人。這個人還要對全國兵馬心中有數……朱太尉!”
“他?”
公孫佳道:“他是最合適的。”
“你呢?”
“臣不如朱太尉!”公孫佳忙說,“臣才打了幾次仗?經驗不足,對天下兵馬的了解也不深。文牘上的事情倒是明白,終也脫不了紙上談兵的嫌疑。”
見章熙還要說話,公孫佳又添了一句:“我沒吃過虧呀,從來都是大軍壓上。老人家們都吃過短缺的苦頭。順風旗誰都會打,以勢壓人,不用教秦王都能會。不利的時候不慌不亂,設法度過難關才是最該學的。您說呢?”
章熙沉吟良久,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隻是說:“唔,總要過幾個月才能定下來。你先回去歇息,好好安慰你外婆,她很想念你。”
“是。那樂陵侯他們……”
“罷了罷了,你既回來了,你看著他們,我不管了!”
“那書就甭抄了吧,浪費筆墨,他們也學不進去。我想法子,實在不行就打發去雍邑挖土。”
章熙笑道:“好!你隻管收拾他們,不要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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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且不能就回家,她先去政事堂見了霍雲蔚等人。今天延安郡王終於給自己摳了一天假,回家玩兒去了,霍雲蔚與江平章都在。
霍雲蔚臉色極佳,笑道:“又瘦了一點,回來阿姐該心疼了。”他說的這個“阿姐”指的是鐘秀娥,都是老賀州的二代,章熙、霍雲蔚、鐘秀娥等人也是兄弟姐妹相稱,十分親切自然。
公孫佳道:“陛下說外婆,你說阿娘,可見我回來之後要被她們喂成個胖子了。”
“胖點兒好,你就是太瘦了。人呐,要壯!”霍雲蔚伸指點了一點。
江平章的表情就不太美妙,等他們寒暄完了,問道:“知道紀宸死了嗎?”
“是。哥哥說了。”
“怎麼看?”
公孫佳道:“可惜了。他其實很有些天賦的。”
霍雲蔚瞪她:“都說你品評人物公道,你還真是公道啊?對紀宸也不肯說一字不是。”
“因為他死了。”公孫佳說。
“你是同意紀憲一扶靈返鄉奉養祖父?”
公孫佳道:“不同意。”
“哦?”霍雲蔚樂了。江平章有點不快:“你為什麼也這麼看呢?人縱有千般不是,大赦沒有赦回來,總要落葉歸根吧?好歹是功臣。這要讓天下人怎麼議論朝廷,怎麼議論陛下?人的口是堵不住的。”
“我怕他們回來再作死,我會忍不住動手的。到時候豈不是又要犯殺戒了?”公孫佳是絕不信紀家人會老實的,紀家最穩重者如紀氏姐妹也在籌劃著讓自家侄子返京。血緣親情擺在那裡,為了親人,會不會再謀求更進一步?公孫佳以己度人,怎麼也想不出紀氏老實的樣子。
她說:“紀氏黨羽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一旦回來合流,又是一樁麻煩事。這裡沒外人,咱們就實說了吧,已經結了仇了,隻有遠遠的打發了、讓他們對大家都沒有威脅了,這事兒才算過去。它還帶著刺兒,再硬往人眼睛裡搡,您說,我是撅了它呢,還是燒了它?”
霍雲蔚一拍掌:“妙!死了的可以回來,紀憲一想回,就先死!自賀州起兵,多少將士埋骨他鄉,就他姓紀的金貴嗎?他金貴在哪兒了?”
公孫佳道:“霍叔叔,話不是這麼說的。”
霍雲蔚心情不錯,笑著說:“好好好,不說,不說。”
公孫佳對江平章道:“功是功,過是過,紀宸畢竟曾經有功,拋骨他鄉確實淒涼了些。您看,要不這樣,我記得兩位王妃的母親隨著紀宸遠行的,紀憲一不回來,讓她們扶靈回來,如何?眼下又是立後、又是立太子,這兩件大事還不夠您操心的嗎?孰輕孰重呀?”
霍雲蔚要阻攔,被公孫佳按著手臂,輕輕按住了。江平章歎息一聲:“確是儲位更重要。”得保證這兩個大典的順利進行,不能添堵。
公孫佳一回來就在君臣幾人之間遊走了一回,頭又開始疼了,匆匆說一句:“我得回家看外婆。”就離開了政事堂。
鐘源正在等著她,兄妹二人對望一眼,鐘源問道:“見到他們倆了?感覺如何?”
公孫佳道:“你是故意不跟我講的吧?”
鐘源搖搖頭:“霍叔父與江平章似乎不夠和睦,我也隻是有些感覺,又沒有實證。怕說給你聽,你存了心,就看不準了。”
公孫佳道:“朝堂又要起風啦!怎麼會沒有實證呢?霍叔父這一年多以來,向朝廷引了多少人?京派怎麼會很開心呢?”
“等到趙家那位姑父丁憂回來……”鐘源說。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