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給周廷定計,您在擔心什麼呢?咱們乾嘛不跟直接陛下合作呢?中間沒有霍雲蔚了,何不直接貼上去?光顧著跟趙司翰拌嘴有什麼用呀?
周廷還是吏部侍郎,原本是想給光祿寺裡安排一個自己人,啪,從雍邑飛來個人,還是個姓趙的,人還是章嶟親自從公孫佳那兒要來的!
京派、賀州派毫發無損,因為這些人本來就是托關係送給她的。
麵聖出來,升遷的人也都戀戀不舍,京城這灘渾水並不是人人都想蹚的。公孫佳道:“陛下把你們留下來,你們也要心中有數。你們的長處是做事,不要學著淘氣才好。”
官員們心中一凜,齊聲稱是。
公孫佳拿幾個雍邑的官員換了章嶟一個允許她繼續通過考試選拔官員的承諾,這筆買賣是劃算的。她直到去看外婆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笑的。
~~~~~~~~~~~
大長公主與鐘秀娥也在笑,兩人看到了妹妹就先把公孫佳扔到了一邊。自打出生起,公孫佳頭回受到了冷落,大為震驚!
延福公主見了她這震驚的樣子,笑出了聲來:“你也有今天呐?快來坐。”
大長公主摟著妹妹,與她一聲一聲地說著話,妹妹居然對她很有耐心,也奶聲奶氣地回答,說:“好玩!我把雍都逛完了!哥哥說,要他們知道了我是誰,就不會這樣了,他帶我換了衣裳出去的!”
大長公主道:“普賢奴這話倒是說對了。”
一家子人樂嗬沒一陣兒,趙司翰就趕過來了。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斂了,鐘秀娥彆過了臉去,妹妹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她又勉強笑笑。
餘盛站了起來:“我帶妹妹去玩?”
鐘秀娥將妹妹抱起來要交給他,公孫佳道:“不用了,帶上她,咱們尋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聊聊。”
清靜的地方就是書房,出席的有大長公主、鐘秀娥、鐘源、公孫佳、元錚,捎帶一個妹妹。鐘保國也要跟了來,被大長公主一巴掌拍了回去:“你那臭脾氣還要打他怎地?在咱們家,還怕他翻了天?真要打起來也不用你,這不有小元嗎?”
鐘保國隻好嘟囔著退後。
趙司翰孤身前來,態度卻很誠懇,姿態放得也很低,進了書房先拜大長公主,大長公主隻管歎氣。公孫佳等人則是迎他,還讓妹妹叫他:“翁翁。”
趙司翰露出個笑來:“小娘子很是康健。”
鐘源道:“相公,請。”
幾人落座,鐘秀娥頑強在還坐在當場沒有離開,她的心情很矛盾,既不是很想埋在趙家墳裡,又很氣趙家是真的一點地方也沒給她留。
倒是公孫佳比較揮灑自如,對趙司翰道:“笑不出來就彆笑啦,咱們說正事兒要緊,不然我路遠長程跑回來做什麼呢?”
趙司翰道:“你依舊這麼坦誠,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啦。唉……這事……我的發妻過世的時候我不過是個六品官,一晃三十年我了入了政事堂,彼時不知今時事。”
公孫佳道:“這是自然。”
大長公主道:“哦,就這麼糊弄過去啦?啊?”
公孫佳虛虛抬手攔了一下,道:“外婆,且聽我說。當年這樁婚事咱們都知道,都不曾反對,也都清楚是為了結兩家之好,咱們不是為了結仇!是吧?外婆?叔父?娘?”
三人都點頭。
“可人心總是不由自主的,喜怒哀樂沒那個定準兒,人有七情六欲,不叫有愛、不叫有怒,那是不可能的。您要對前妻過於涼薄,我必不能再讓阿娘踏進你趙家的門檻。”
三人也都同意,大長公主道:“我知道這個有什麼用?眼下外頭都怎麼說的?嗯?上趕著倒貼啊?!我他娘的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氣!”她開啟了久違的賀州土話罵街。
公孫佳安靜聽她罵,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看得大長公主罵了兩句就停了,公孫佳道:“那——聽我說?”
她先給趙司翰道歉,說老人家年紀大脾氣大,請他多擔待。然後才說:“這事兒放在這兒終究是個疙瘩。要是逼著府上再開墓遷墳硬塞一個人,非但令郎令嬡要切齒,恐怕兩家也是真的結仇了。要家母裝不知道,不給我們一個說法,那也是不能夠的。”
趙司翰也點頭。
公孫佳問鐘秀娥:“阿娘的意思呢?”
鐘秀娥問:“這裡頭有彆的故事不?”
公孫佳道:“能有什麼故事?當著這些人的麵兒,您說心裡話,您還願不願意過下去?”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大長公主道:“你說什麼呢?”
公孫佳拔下頭上的玉簪往地上一摔!啪!簪子斷成了兩截!
公孫佳道:“一根簪子斷了,找個匠人纏以金絲,它還能使,可終究是個斷了的物件兒,它是靠著那根金絲硬撐著的。如果是件愛物,還會戴在身上。不是愛物,就算補好了,也是束之高閣了。你們的婚姻已經被打裂了,還要再繼續嗎?繼續下去,能不再提?不再想?能處得好?不委屈?不變怨偶?”
鐘秀娥灰心地歎氣:“我這一輩子,沒一段姻緣是好的。可……”
公孫佳道:“叔父知道的,我說話直接。這事兒有蹊蹺,可還是那句話,心中有難題了呀!帶著這個難題,以後日積月累,一點小芥蒂就要變成大仇怨了。咱們不能走到那一步!什麼事兒挑明了說!流言的背後肯定有故事,咱們既要自己開解了,又不能讓講故事的人如願!”
公孫佳對她擺了擺手,雙手虛捏,做了個對接的手勢,誠懇地對趙司翰說:“咱們不結仇,好不好?找個匠人,給它裹上金箔,斷了,看起來又沒斷,往邊兒上一放,也不硬撐,也不叫人看出來,好不好?各得自在。”
趙司翰對這段婚姻要說滿意,那與發妻相比自然是有精神上的差距的,要說不滿意,鐘秀娥所帶來的好處又是極大的,鐘秀娥本人也不討厭。他有些搖擺不定,心靈的天平上,發妻肯定是更重要的,要他答應離婚,他又不大開得了這個口。
元錚低聲問道:“自今而後,如何相處?”
公孫佳道:“叔父還是叔父,我還是我。”
趙司翰終於下定決心,他起身對鐘秀娥一拜,道:“是我的過錯,沒能安頓好夫人。”
鐘秀娥此時內心一片茫然,她其實也是非得呆在趙府不可,丞相夫人風光,丞相親娘就不風光了?當時也是為了娘家、也是為了女兒,到如今與趙司翰夫妻二十年,竟是處得最長的,說完全沒點親情也不至於,說有多少愛意那也不現實。捫心自問,她也不想再當誰的老婆了!
可就這麼解決了?好有些恍惚。
看到她這個樣子,屋子裡的人也都心疼,結婚四次,三次不是自己選的,這玩兒說出去挺瘮人的。妹妹有點不安,拽了拽鐘秀娥的裙角:“外婆。”
鐘秀娥還了趙司翰一禮:“這些年,多謝照顧了。我脾氣不好,又不斯文,你受累了。”俯身抱起外孫女兒,將頭埋在了小孩子柔軟的小肩膀上。
公孫佳與趙司翰都鬆了一口氣,趙司翰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最壞的情況是跟公孫佳翻臉!
大長公主不願意鐘秀娥受委屈。公孫佳但凡還想要點名聲,她就得支持大長公主給趙家施壓!沒有女兒壓著親娘受委屈的!換了趙司翰自己,也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現在是公孫佳主動說,我知道有內情,雖然要散夥,但是大家都體麵一點,並且也先保密。
趙司翰是個靈活的人,他同意了。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斷了,看起來又沒斷,也不叫人知道。以兩個丞相的能量,辦這個事還是辦得到的。公孫佳已想好了,到時候就說鐘秀娥舍不得外孫女,跟著回雍邑。
兩家把婚書一撤,離婚的檔不叫人知道,齊活。哦,戶部還在公孫佳手裡,宗正那個紅封本子,她也能做得了主,就先不改、不叫人查。過一段時間,等到局勢穩了,也不用大張旗鼓地公布,就當這事兒過去了。
現在要緊的是大家聯手應對朝局。
趙司翰寫完了放妻書,印一蓋,人也放鬆了一點,說:“也不知是誰弄的這一出!”
公孫佳心道,你都承認是疏漏了,今天沒這事兒,明天再有個彆的事提起你前妻後妻,你不還是沒準備嗎?你沒準備的又豈止是一座墳呢?
開口卻是:“管他是誰,我先打吳選一頓不就完事兒了?現在這亂哄哄的樣子,跟他脫不了乾係!按下了他,陛下能老實一半兒。陛下就是個火苗,他就是把扇子,不理它,火苗就是火苗,看著鬨心,燒不著房子。扇子一扇火苗一長,燎著了窗紗帳幔火就起來了。”
趙司翰道:“這個人既無實權,又隻會在陛下耳邊進饞言,且內宮淑妃又有聖寵……”
公孫佳道:“我要一份他前陣子選出來的人員的名單、履曆,越詳細越好。”
趙司翰道:“這個容易,明天就送到你府上。”
“他們的卷子呢?”
“忘不了,我都封存了。讓他們也抄一份給你。”
“好。”
普通人拉近彼此友誼的辦法——找一個共同討厭的人,一起說他的壞話。
兩個丞相拉近彼此友誼的辦法——找一個共同想對付的人,一起搞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