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善後(2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13895 字 8個月前

鐘源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姑父的遺表……你……知道寫的是什麼嗎?”

“嗯。”

鐘源舒了口氣:“那就好。有一件事,這府裡以後就隻有姑母和你兩個人了。家裡的意思,想讓你們回家去住,一家人也好有個照應。但是姑母還是覺得還是要先住在府裡,又說,姑父的幾位如夫人……呃……”

“阿爹有遺言,她們隻須為阿爹守一年的孝,就給她們賞金發嫁了。立時趕出去未免不講理,一直拘在府裡難免有怨氣。宮裡還要放放年老宮女出宮還家呢。”

“這樣你們就要留在這裡了……”

“嗯。”

“藥王,”鐘源的聲音放緩了下來,“我父親去世得早,阿翁將我交給姑父教導了五年,姑父在我心中,亦師亦父,他待人寬厚,我自有回報。”

“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鐘源擺擺手,製止了公孫佳接下來的話,續道:“你知道姑父的來曆嗎?”

“嗐,我家本來就是陛下的家奴,有今天是拚殺出來的,彆講酸文虛禮。”

“陛下發家才多少年?陛下與阿翁是表兄弟,他們小時候哪有什麼家奴?談什麼‘本來’?都是後來的事。我要說的是,當年姑父將我領了來,對我的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都是很小沒了父親的人,不管你現在幾歲,父親死了,你的擔當就與成人無異了。’我們都是自幼喪父的人。”

“你有話直說。”

鐘源鄭重地道:“朝上有我們,陛下又一向信任姑父,多半會準了他的安排。無論部將、部曲、爵位之類外麵的事都安排好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有,那幾位如夫人,不可令他們接觸外男。切記!切記!”

公孫佳端詳了一下鐘源的表情:“好,我記下了。看你的樣子話沒說完?既要我有成人的擔當,就該把當我成人來看。”

“唉,成人不用問這個的,”鐘源低聲嘟囔了一句,“你家最大的麻煩是什麼?知道嗎?”

“沒有兒子。”

“不是這個,”鐘源自信地說,“我們還有你,隻要你長大了,姑父有了外孫,我們照樣設法讓他承嗣!這都不是事兒。萬一,我是說萬一,這幾位如夫人有子呢?”

“是我弟弟妹妹,自然……”

鐘源連連咳嗽:“咳咳,要是私通外男冒充血脈……”

公孫佳臉色更白了:“她們敢?!”

兄妹倆四目相視,互不相讓,良久,公孫佳點了點頭:“我有點明白了。”

“這些事自有姑母掌管。不過你知道的,咱們家的人脾氣都有些大。火氣上來,萬一有什麼疏漏,你一向嫻靜沉穩,正好補了姑母的脾氣。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衝動,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隻要你好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好,其他的事我都有辦法扳回來。”

公孫佳露出了兩天來第一個笑:“我明白的。我隻要好好活著就行了,守一年,把人發嫁了,把門一關,接著舒舒服服的活著。”

“乾嘛把自己關起來?我一直很擔心我阿娘,沒事就關起來念經,你彆學她這個。”

“好。”

鐘源站了起來:“你歇著,宮中旨意來了的時候我叫你,我得去外麵跟著照應。”

“慢走,你也彆太累著了。舅舅、旁的哥哥他們不如你出挑,阿爹終究是定襄侯,一切都有法度,他們照著做總不會出錯的。你留著點精神操心彆的事吧。”

鐘源笑笑。

公孫佳也是一笑:“我爹是開府的驃騎將軍,他過世了,朝廷上會有人為這個爭破頭的。”

鐘源道:“我資曆淺,輪不到我。走啦,你歇著。”

公孫佳對他擺擺手,鐘源腳步還沒邁出動,遠遠的依稀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透著點誌得意滿,表兄妹倆的臉同時冷了下來!

鐘源素來敬重姑父,公孫佳畢竟隻有十二歲,再“嫻靜沉穩”,也忍不了親爹喪禮上有人這麼砸場子。

鐘源一拂袖,急轉身向外,公孫佳大聲叫道:“表哥!”

鐘源回過頭來,公孫佳道:“我要一起去。”

“你歇著,我來就行!”

公孫佳加了一句:“我才是喪主!”

兩人對視,鐘源一跺腳,撈出一件狐裘上前拽出表妹兜頭一罩,一旋身將公孫佳背到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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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棚內外一片寂靜,哀樂停了,腳步匆忙的仆役站住了,吊唁的客人忘了悼詞。

其實葬禮與婚禮一樣,對客人而言都是不錯的社交場合。尤其是定襄侯這樣的人物的葬禮,開國元勳漸漸老去,公孫昂是公認的新一代的武臣之首。今天來吊唁的人都算上,就差個皇帝、太子,便能在公孫府裡再開一次朝會了。

多好的社交場合!朝會還有禦史看著,不許“失儀”,喪禮就幸福多了,可以隨便走動聊天攀關係。萬沒想到,有人能在這樣幸福的場合也做到失儀。公孫昂雖不是八麵玲瓏,也不是四處結仇的人,怎麼會有人恨他恨成這樣?

紛紛四下張望找人。

笑的人自己也傻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心裡知道要壞,得停,得把場麵圓回去。沒想到沒能控製住自己,還接著笑,越笑越大聲,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仿佛被鬼摸了頭一樣。

待看到這個傻子,所有人又都有一種“原來是他,怪不得”的感慨,立時有人喝止:“陳亞!你簡直喪儘天良!”

陳亞官拜龍驤將軍,自認與公孫昂是一時瑜亮,然而從兩人的位階、功勞來看,他離周瑜還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新一代的將領裡,除了公孫昂,他似乎也能排得上號。今天他也趕著來吊唁社交,架不住被人恭維了幾句:“以後要看將軍您的了。”接到訃聞之後的喜意終於發酵出了醉人的香氣,他笑了。

鐘祥氣得臉黑如鍋底。他是公孫佳的外祖父,皇帝的親表弟兼親妹夫兼親家公,皇帝表哥座下第一打手,官拜太尉,爵封郡王,開國十五年來,沒有被人這樣下過麵子。

鐘祥往前走了一步,他幾個還在世的兒子都紮起了袖口,準備乾仗。

同來吊唁的燕王趕緊打圓場,喝道:“還不把龍驤將軍請出去?”又對鐘祥道,“姑父且息怒,是他失態了,可是驃騎的喪禮還得辦下去。”

鐘祥的次子鐘保國已經罵開了:“殺千刀的破落戶,沒卵子的膽小鬼,他活著你比不過他,他死了你以為你就能出頭了?做你娘的春秋大夢!老子不將你埋到土裡,叫你一輩子出不了頭,你還以為自己棵蔥,能破土見到天日了!”

陳亞已經知道事情不妙,要就坡下驢,被這一套罵火氣也上來了。不為彆的,就為爭一口氣,永遠比不過公孫昂是他的死穴,陳亞不笑了。

他不走了,甩開架著他的仆人,衝到了鐘保國麵前:“你罵誰?”他也紮袖口揚拳頭。

鐘保國咧開了嘴:“誰應就罵誰。”

眼看兩人要開仗,又是燕王挺身而出,好言相勸:“陳龍驤約摸是傷心過度忽然失心瘋了,表兄也不要衝動,如今都要給主人家麵子……”

鐘祥卻不肯賣這個麵子,他肯把女兒嫁給公孫昂這樣沒有根基的後輩,是看重他的能力,寄希望於公孫昂日後能夠照顧自己的子孫,沒想到女婿比自己先死,正愁著。陳亞正撞到槍口上來,鐘祥也陰陽怪氣起來:“殿下真是長大了,會拉偏架了。”

說著,鐘祥也卷起了袖子。

遠處,公孫昂生前的部將、來幫忙喪事的部曲家將已經與陳亞帶來的人打了起來,他們人多,壓著陳亞的人圍毆,邊打邊罵。勸架的口裡說“彆打了”,心裡也覺得陳亞該打,看陳亞的人吃虧沒一個上手拉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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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妹倆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靈棚後麵,鐘源把公孫佳放下,公孫佳脫下身上的狐裘,裹緊了麻衣孝服,兩人這才進了靈棚,正看到鐘祥要動手。鐘源錯步上前,公孫佳已經開口了:“外公。”

公孫佳異父的哥哥丁晞一直在前麵幫忙,正在指揮人驅趕陳亞,看到妹妹過來嚇了一跳:“你怎麼過來了?就快處置完了。”

“處置”一詞又惹到了陳亞:“野種!你能處置誰?”

丁晞麵皮氣得漲紅,他不是公孫家的人,但是繼父待他不錯,他自認需要儘一分力來幫忙,不意被當眾羞辱。鐘源看了直搖頭,這個表弟,太憨。

公孫佳已經緩步走了上來,直白地問:“我爹死了你挺高興?”

鐘源聽她聲音仍然透著虛弱,皺皺眉,問道:“還能支持多大會兒?跟我說實話。”

公孫佳不答反問:“要我做什麼?”

“朝上正在爭吵,姑父的諡號之類,很快就會有旨意下來。旁的事都可有人代勞,旨意最好還是親自接一下。”

公孫佳道:“好。”

鐘源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姑父的遺表……你……知道寫的是什麼嗎?”

“嗯。”

鐘源舒了口氣:“那就好。有一件事,這府裡以後就隻有姑母和你兩個人了。家裡的意思,想讓你們回家去住,一家人也好有個照應。但是姑母還是覺得還是要先住在府裡,又說,姑父的幾位如夫人……呃……”

“阿爹有遺言,她們隻須為阿爹守一年的孝,就給她們賞金發嫁了。立時趕出去未免不講理,一直拘在府裡難免有怨氣。宮裡還要放放年老宮女出宮還家呢。”

“這樣你們就要留在這裡了……”

“嗯。”

“藥王,”鐘源的聲音放緩了下來,“我父親去世得早,阿翁將我交給姑父教導了五年,姑父在我心中,亦師亦父,他待人寬厚,我自有回報。”

“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鐘源擺擺手,製止了公孫佳接下來的話,續道:“你知道姑父的來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睏,三點了,嚶!

其實,牽頭乾了這麼件事之後,權臣最好的下場是,比較早地死掉,然後被懷念。然後後代如果爭氣呢,就苟住了。如果一直□□著活著,就看天意了。一般老天爺不大賞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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