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淺笑:“這個是我的,我用彆的錢給你買。”
季聽知道他這是收藏癖犯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張錢即將永遠失去它們的流通功能。她歎了聲氣:“幸虧我沒那麼多錢,不然給你個幾億你又不花,簡直是這個社會巨大的經濟損失。”
申屠川知道她在取笑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季聽不舍得把人欺負得太過,笑鬨兩句後便帶著他出門了。
兩個人全副武裝,裹得像兩隻企鵝,走在寒風凜冽的雪地裡不僅沒出汗,反而因為走路而熱得慌。季聽本來想把圍巾解開,但被申屠川以一冷一熱容易感冒為由拒絕了,隻得捂著繼續往前走,到了超市才算鬆一口氣。
兩個人把超市逛了一遍,買了一大堆東西去付賬。今天是大年初一,服務員到處都很少,收銀台上也就一個阿姨在工作,好在也沒什麼客人,所以季聽推著小車不用排隊就到了阿姨麵前。
“新年快樂。”阿姨笑道。
季聽也笑了起來,回一句新年快樂,申屠川平靜的跟在她身後,滿足的看著她和超市阿姨溝通。她總是特彆優秀,所有人都喜歡她,他雖然隱隱嫉妒那些跟她說話的人,可也很感激他們能喜歡季聽。
……被人喜歡的感覺很好,他知道的。
“啊,我說有什麼不對呢,原來是醬油忘拿了。”季聽一拍腦袋。
申屠川立刻道:“我去拿。”
“不用,你在這裡等著吧,我很快回來。”季聽一邊說一邊朝貨架處跑。
申屠川無奈,隻得站在她之前的位置,繼續等阿姨結算。
“小夥子,你女朋友很漂亮啊,說話做事也大方,你真是有福了。”阿姨笑嗬嗬道。
申屠川心頭一動,卻也立刻否認:“我們隻是朋友。”
“那就是你還沒追上,”阿姨見他又要否認,立刻笑道,“阿姨是過來人,你那眼神騙不了阿姨,從小姑娘站在這裡開始,你眼睛都不帶從人家身上挪開的,肯定是喜歡才這樣的。”
申屠川抿唇否認:“不是您想的那樣。”
雖然他因為從小就受到不公平對待,幾乎不跟陌生人交流,可麵對眼前阿姨的問詢,總想解釋一下。
“還不承認呐,那阿姨問你,在你心裡,還有比剛才那小姑娘更重要的女孩子嗎?”阿姨八卦的問。
申屠川沉默一瞬,微微搖了搖頭。
“那如果她交了男朋友,以後跟男朋友一起逛超市不理你,你能接受得了嗎?”阿姨又問。
申屠川腦海裡浮現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樣子,當即眉頭緊鎖。
“看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子,還說自己跟人家隻是朋友呢,哪有你這種把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普通朋友哦。”阿姨一副看穿世事的樣子。
申屠川抿唇,許久之後小心翼翼的問:“您的意思是,我喜歡她?”
“喜不喜歡我哪知道,你得問你自己。”阿姨看到季聽過來了,瀟灑的留下了一句相當哲學的話。
申屠川沉默了,站在一旁不再說話,季聽過來後便覺得他怪怪的,但是沒有多想,等阿姨結算完便主動拎袋子。申屠川平靜的付款,然後從她手裡把袋子搶走。
“兩大袋子呢,我拎一個。”季聽不想給他。
申屠川還是搶了過去:“有我呢,你乾什麼活兒?”
“喲——年輕真好。”阿姨拉了長音打趣。
申屠川第一次被季聽以外的人不帶惡意的鬨,對方還是個歲數不小的阿姨,他的耳根瞬間紅了,大步往超市外走去。
季聽一看就知道阿姨是在打趣什麼,不由得笑笑後追了過去,也跟著試探:“阿姨是不是以為咱倆是情侶啊?”
“……嗯。”申屠川應了一聲。
季聽揚眉:“她剛才應該就鬨你了吧,你怎麼說的?”
申屠川心中一緊,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經過斟酌:“我當然直接跟她說清楚了,我們是朋友,不是什麼情侶,怎麼能亂說呢,這是在玷汙我們的友情。”
一直想玷汙他們友情的季聽:“……”
兩個人之間突然沉默下來,在申屠川越來越緊張、以為自己哪裡說錯露出把柄時,季聽訕訕道:“確實,純潔的友情不容玷汙。”算了算了,現在最主要的是幫他把高中時期平安渡過,其他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申屠川聽到她也這麼說,放心的同時又隱隱覺得失落,明白自己那些悸動,真的隻是自己的而已。此刻他經過阿姨的點撥,加上初高中學的有限的生理知識,已經明白自己會出現那些反應,應該不是內心齷齪,而是荷爾蒙作祟。
所以他的感情還是純潔的,隻是變成了跟性有點關係的愛情,而不是原先他以為的友情。想通這一點的申屠川甜蜜又痛苦,甜蜜的發現了自己的心思,痛苦的則是他的心思或許永遠都無法說出口。
說出口就會有被拒絕的可能,而看季聽現在對他的感情,拒絕的可能要遠大於跟他在一起的可能,而他無法承受任何有關她的失敗,所以維持現在的穩定便好。
申屠川走在季聽身側落後半步的位置,眼底滿是愛而不可言的少年憂愁。
等回到家後,他便將情緒收斂得一乾二淨,親自下廚給季聽做了頓飯。季聽吃得開心,臨了滿足道:“還是你在好啊。”
……那我可以一輩子都在嗎?申屠川沒有問出口,因為他知道即便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也並非他想的那個意思。
接下來的日子,他更加珍惜和季聽在一起的時光,不做題練手感時,便給她做各種好吃的,還一手包攬了家裡的全部家務,要不是季聽強烈反對,恐怕他連貼身衣物都幫她洗了。
季聽看著勤勞的田螺王子,不由得直歎氣。這麼好的男孩子,可惜眼睛不太好,不然怎麼會到現在還堅持要跟她保持純潔的友誼?沒看到她眼睛都綠了嗎?!
一轉眼就到了開學的前一天,兩個人去買了必備的學習用品,季聽看著逐漸熱鬨起來的公寓感慨:“之前清淨的時候想熱鬨,結果現在熱鬨了,感覺還不如清淨的時候。”
“所以我們要換個更偏僻的地方住嗎?”申屠川認真問。
季聽頓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跟他說話:“知道為什麼咱倆住一起這麼久了,你還在我地上打地鋪嗎?”
“為什麼?”
“因為這個公寓是離學校最近的,住在這裡我可以多睡很多覺,所以我找房子也隻在這裡找,沒找到大的,你就隻能留下湊合了。”季聽一臉認真。
申屠川失笑:“明白了,那我們繼續住。”果然還是睡覺比較重要啊。
“明天該上學了,想想就覺得痛苦。”
申屠川聽出她心情不好,於是開口安慰:“沒關係的,再有半年我們就結束高中生活了。”
“是啊,還有半年那麼久呢,這麼一想簡直想原地輟學。”季聽歎了聲氣。
申屠川不知所措的站在她旁邊,猶豫一下道:“今天我們早點睡,明天肯定不會困了,你不要輟學好不好?”
“……我就是開個玩笑,都上這麼多年了,哪能說放棄就放棄。”季聽失笑。
申屠川這才放下心來,眼睛晶亮的點了點頭:“你真好,今天我給你做紅燒小排吧,多吃點,明天乖乖去上學。”
“……”不得不說,這孩子安撫人心的能力真是越來越強了。
然而不管這天吃得有多滿足,等到第二天早上要起床的時候,季聽還是痛苦萬分。
早已經收拾好站在她床邊叫人的申屠川,此刻也是十分不解:“你昨天晚上偷偷玩手機了?”
“我什麼都沒乾!”季聽說著打了個哈欠,“隻是一想到現在起來是去學校,整個人就不好了。”
申屠川無奈的看著她,直到她自己不好意思躺著了,這才催促她起來。
兩個人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而且是把第一節課都錯過去的那種,到班裡時剛好撞到準備出來的班主任,班主任警告的看了他們一眼,便直接回辦公室了。
兩個人同時鬆了口氣,剛放輕鬆進到班裡,班裡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之前還願意跟季聽打招呼的那些人,此刻都目光躲閃,仿佛生怕跟他們扯上關係一般。
……這也太詭異了,季聽自打跟班裡人熟悉後,已經許久沒有過這麼膈應的感覺。她下意識的看向申屠川,隻見申屠川眉眼淡淡,又變成了機械冷漠的樣子,她心頭一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李文,那個被狗咬傷、此刻出院了的人,此刻正坐在他們兩個人的座位上。
“喲,看這是誰啊,這不是申屠川大學霸嗎?聽說我不在這幾天,你直接占了我的位置,你可真是長本事了啊。”李文眯起眼睛,臉上被一道猙獰的疤痕貫穿,疤痕已經長好,顯然是無法修複了。
季聽蹙了一下眉頭,剛要走上前去,申屠川便轉身離開了,她愣了一下急忙跟過去,就聽到李文在身後嗤笑:“懦夫,還敢坐老子的位置,活得不耐煩了。”
季聽擔憂的跟在申屠川身後,然後就看到他前往的方向是……辦公室?
“老師,”申屠川敲了敲門,等到班主任看向他時,他麵不改色的開口,“李文占著我的位置耽誤我學習,還出言辱罵我。”
季聽:“……”她還以為怎麼了,合著是跑來告狀啊,真是……乾得漂亮。
班主任一聽耽誤她的寶貝好學生學習,當即就毛了:“不是已經給他安排座位了嗎?當著我麵倒是挺聽話,合著是為了下課找同學麻煩,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班主任說著,冷著臉去教室了。季聽一臉欣慰的看著申屠川,申屠川頓了一下,表情中多了一絲忐忑:“我不怕他……”
“嗯。”
“我隻是不想在你麵前跟他爭執……”
“我知道,”季聽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很對,我為你驕傲。”她這麼長時間的認真教導,總算沒有白費啊。
申屠川見她沒有因為自己打小報告討厭自己,終於鬆了口氣,沒忍住伸手牽了她的手一下,然後鬆開了。
季聽笑著踮起腳尖,在他的頭頂揉了一把,這才帶他一起往教室走。還沒到教室,就聽到了班主任威嚴罵人的聲音,這個班主任向來厲害,哪怕再皮的學生,到她手裡也會老實三分,因此李文被罵個狗血噴頭卻毫無辦法。
申屠川沉默的站在原地,聽了半晌後開口:“我以為,不會有人幫我。”
……所以這麼久以來,哪怕受到欺負,也從不向人求救嗎?季聽有點心疼:“你這麼好,誰都願意幫忙的,隻要你開口。”
“嗯。”申屠川唇角勾起一點小小的弧度,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如果在以前,他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讓李文永遠消失,可此刻卻選擇相信彆人向彆人求救,這種變化是誰帶來的,他心裡一清二楚。
季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進班裡了,班主任已經把李文罵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轉身離開了。申屠川和季聽一起往自己位置上走,走了幾步後突然發現季聽沒跟上,不由得停下來扭頭看向講台上的季聽。
季聽神色淡淡的將目光在班裡人身上掃過,被她看過的人無一不低下了頭,包括之前關係還算不錯的前桌。
“曾經我覺得,大家在申屠川受欺負的時候沒有站出來,隻是因為不熟,所以沒必要伸張正義,但經過今天我才明白,不是因為不熟,而是因為本身懦弱,所以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說,遇到了惡霸,第一反應就是跟被惡霸欺負的人撇開關係,而不是弱者團結在一起反抗。”季聽勾起唇角緩緩道。
說完,她停頓一下,輕笑道:“當然,我也沒理由要求各位伸張正義,因為我突然發現,有些人的心捂不熱,不管你多用心跟他們相處,他們都不會感激。”
上半年這些人可沒少找她和申屠川借筆記問問題,沒想到今天還是和之前陌生時一樣沉默,簡直叫人心寒。
“我們本來就不熟,不是在一個班裡就是好朋友的。”下麵有人受不了季聽的內涵,忍不住小聲回了一句。
他這一句說出口,其他人也三言兩語的跟上了,意思是他們沒有理由幫申屠川,甚至還有說自己根本不喜歡申屠川和季聽的性格,要不是為了筆記,誰也不會搭理他們。
申屠川眼神陰沉下來,正要把講台上的季聽帶下來時,就聽到她突然道:“我們班的老師算是學校最頂尖的吧,明明班裡學生跟其他班都差不多,可是師資力量卻一直傾向於我們,你們猜原因是什麼?”
她這句話一說出口,班裡安靜了下來,不懂她要乾什麼。
季聽勾起唇角:“咱們學校已經好幾年沒有過高考狀元了,教育部規定不準按成績分班,所以學校隻能儘量往年級第一的班裡傾斜資源,你們猜,如果申屠川轉去彆的班,會怎麼樣?”
“……總不會再因為他臨時調換老師!”說話的人有點心虛,顯然也明白班裡的好資源是從哪來的。
季聽笑意盈盈的看向他:“當然不會,老師隻會問他為什麼轉班,等他說出你的名字後,你就會被臨時調走,高考前三個月突然換班換老師,會有什麼結果你應該知道嗎?”
那個人立刻嚇得噤聲了,顯然也明白後果有多嚴重。
“所以你在威脅一整個班?”李文在後排不屑的問。
季聽看向他,無辜的歪了歪頭:“這怎麼是威脅呢,這隻是致力於為班級創造良好的氛圍,就像特彆討厭申屠川的那位,跟申屠川一個班肯定會不愉快吧,他轉班了不就開心了?”
班裡其他人瞬間安靜了,李文心裡還憋著火,嗤笑一聲:“老子才不怕你!”
季聽輕笑一聲,拉著申屠川到座位上坐下。她說的這些威脅,在沒變成現實之前不會有人當回事,所以她要做的,是給這些人徹底的震懾。
既然人人都要做不肯發聲的加害者,那她就把這些人變成受害者。
當天晚上,那個口口聲聲最討厭申屠川和季聽的人,就被轉到了彆的班,由於好的班級已經人滿,隻能去一個成績差老師也不太行的地方。這在即將高考時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那些乖乖崽再無人敢帶頭孤立。
而李文卻不怕這些,反正他成績不好,去哪玩都一樣,於是依然針對申屠川,時不時把他的書和試卷扔到垃圾桶,仗著他們沒證據而肆無忌憚,連季聽的防狼棍都不怕。
正當季聽思索該怎麼給他一點教訓時,某天學校論壇突然爆出一張病例,指出他已經感染了狂犬病毒,要求他退學。
這件事給學校帶來了極大的恐慌,學生罷課抗議,要求李文退學,哪怕李文後來拿出了自己沒感染的證據,也被無視在巨大的抗議潮裡。
這件事季聽一看就知道是申屠川做的,而申屠川也默認了,兩個人用了自己的手段,讓變相幫助加害者的人變成了受害者,讓校園暴力的人變成校園暴力的對象。
“小川,你怎麼這麼棒呢?”聽到李文被退學的消息後,季聽笑著捧住他的臉。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小聲問:“我這麼棒,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了!”
申屠川目光閃爍:“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