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季淮安知道,那些動靜響起來不久,紮著高馬尾的小姑娘興衝衝地從他門前跑走。
夜裡漆黑,從窗子看出去,隻看得見她的身影,季淮安卻可以想象得到她笑得張揚又熱烈的樣子。
周玉芬罵罵咧咧收拾到大半夜,即便懷疑這件事是季淮安做的,到底還是沒敢再做什麼。
現在的季淮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還沒長個兒的季淮安了,他快一米九了,全身上下像有使不完的力氣,隨便碰一下她都得散架。
周玉芬隻能在收拾的時候故意把聲音弄大,她沒法兒睡,這四周的也都彆想睡,這一晚好幾戶人家都被吵得無法入睡。
然而這招對季淮安沒用,季淮安精疲力儘地躺在床上,沒幾分鐘就沉睡過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季淮安就起來了。
他看了一會兒書,跟他同一個工地的許力就過來找他了,兩人一起出發去了工地。
兩人去到工地時天剛亮,立馬就得開始乾活。
許力為人看著沒那麼高大,在工地裡負責做小工,季淮安就不同了,他是工地裡最高的那個,力氣也大,最重最累的活一般都在他身上。
兩人乾了兩個多小時,跟他們一樣在工地做工的常勝才慢悠悠地過來,又歇了半天才開始乾活。
許力幽怨地瞥了一眼,季淮安表情冷淡。
許力佩服季淮安這麼不在意,畢竟常勝這麼散漫,到頭來吃苦的可是季淮安。
果不其然,中午飯點一到,季淮安就遭殃了。
工地規定沒完成自己任務的人不許吃飯,常勝來得這麼晚,又這麼散漫,他的任務才做了三分之一,飯點一到,常勝就把手裡的鐵鍬扔給了季淮安。
季淮安隻抿了下唇,就拿起那把鐵鍬埋頭去鏟沙了。
常勝笑了一聲,大搖大擺吃飯去了。
許力在他背後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工地的人都習以為常了,當沒看見一樣,埋頭吃飯去了。
炎炎烈日,其他人都在吃飯,隻有季淮安一個在大太陽下鏟著沙子。
許力快速吃完飯就跑去幫季淮安了,忍不住罵道:“常勝這孫子欺人太甚,你就不能不乾麼?”
季淮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許力說完,也泄了一口氣。
季淮安不乾就隻有走人的份,誰讓這裡的小包工頭是常勝的舅舅呢。
他舅舅平時罩著他,常勝做什麼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常勝都不像來這個乾活的,更像是來養老的,遲到早退不說,任務能完成一半就算好的了,其餘的就全都扔給彆人。
許力也被迫做過一兩回,不過大多數遭殃的都是季淮安。
沒彆的,就因為季淮安是這裡麵最容易欺負的那個,沒爹沒媽的,還欠了一身債,彆人可以發脾氣說不乾了,季淮安可不敢,畢竟他還要還債。
還有就是,常勝自己長得矮小,看見季淮安這種身材高大的人,滿心都是嫉妒,不欺負他欺負誰。
剩下的沙子不少,兩人一起也乾了許久才乾完。
其他人早已吃完飯在一旁休息了,季淮安累得虛脫,飯菜剩的不多,本來就稀少的幾塊肉早就被吃光了,剩下幾根菜葉和一些湯汁。
所幸工地的飯管夠,季淮安就著湯汁吃了滿滿三大碗的米飯。
工地中午有兩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吃完飯的工人都各自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睡覺。
季淮安和許力吃完飯也去休息,走到一半就看見季淮安休息的地方被常勝給占了。
季淮安今天特意帶了乾淨的紙皮過來,早早就放在了他中午要休息的地方,許力還笑他多此一舉,平時都是隨便扯點東西墊著睡的。不過有乾淨的紙皮墊著,確實會舒服一點。結果過去一看,常勝大搖大擺地睡在了上麵。
許力攥緊拳頭:“媽的欺人太甚!紙皮是你帶來的,位置也是你一早挑好的,他憑什麼一聲不吭就睡了!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季淮安隱晦地看了那裡一眼,嘴角輕微扯了一下。
季淮安的聲音很淡,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在工地這個地方,他舅舅就是王法。”
季淮安異常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這種生活他早就已經麻木了。
兩人重新找了個地方,許力扯過一個尼龍袋就睡在上麵,季淮安隻靠牆坐著,翻了下手裡沒看完的書。
許力很泄氣,他雖然沒有季淮安那麼苦,可也沒好到哪裡去,生活中的不公依舊隨處可見。
許力悠悠地歎了一口氣:“生活會一直這樣嗎?我們會不會一直都這樣被人欺負下去?”
許力隻是在發發牢騷,他知道在季淮安麵前,他沒資格說這些。
他壓根兒就不打算季淮安會回他,可過了一會兒,季淮安回了他一句:“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唐夢:好像嗅到了有人在欺負她的崽(拿起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