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安的身體好了不少,可臉色還是蒼白。
醫生叮囑了他要多休息,可那些叮囑的話還沒說完,季淮安就急急辦了出院手續離開了。
季淮安走之前,沒忘記把病房裡的向日葵也起抱走。
出了醫院後,季淮安沒急著回家,反倒去了市中心的太彙街。
高高瘦瘦的少年,穿著都是洗到發白的舊衣服,手裡卻抱了束包裝精致的向日葵,看起來格外的不搭。
季淮安最終停在了家輕奢服裝店的櫥窗前。
櫥窗裡的人型模特上展示了條今年夏季最流行的連衣裙。季淮安其實看不懂裙子上的設計,但他第眼看見這條裙子時,覺得漂亮極了,腦子裡第時間就想到了個人。
薄荷綠的顏色,她這樣明媚的女孩子穿上去定很好看。
這是季淮安第次看到這條裙子時腦子裡所有的想法。
然而裙子旁邊“1999”的標價讓季淮安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這條裙子,差不多值他兩個月的工資。他就算不吃不喝兩個月,也買不起這樣的裙子。
事實上季淮安身上穿的都是從市場上廉價貨裡隨便挑的,他的衣服從來沒超過二十塊,而且穿就是整個夏季,甚至來年夏天還會翻出來再穿。
高於三十塊錢的衣服,季淮安以前看都不會看眼。
理智告訴他,再好看的衣服也不過是塊布而已,跟平常的衣服沒什麼區彆。
季淮安想了秒鐘,眼神淡漠地離開了。
可沒過會兒,季淮安又走了回來。
他可以壓抑自己整個月都吃白饅頭,卻壓抑不住自己想把這條裙子買下來。
季淮安在櫥窗前足足看了半個小時,回去之後就跟許力說他想晚上收工後出去擺攤。
許力沒多問,答應跟他起去擺攤。
許母白天把涼粉和缽缽糕準備好,他們晚上就拿出去賣。
開始生意還算可以,多了份收入,季淮安有信心在九月份之前賺夠1999塊。
過了九月份,那條裙子就會被服裝店換下來,換成當季的秋裝,那時候他再買就沒有意義了。
因為唐夢大概率不會穿過了季的衣服。
唐夢身上的裙子每天都不樣,她的裙子似乎多到整個夏季都不帶重樣的。
季淮安想過這條裙子或許入不了她的眼,可滿腦子卻隻想著買了再說。
這種不理智的消費行為居然會出現在他這種人的身上,季淮安想想也覺得可笑。
可不管如何,季淮安已經決定把這條裙子買下來了。
攤子沒出事前他已經存夠了千多塊,如果加上工地這個月的工資,他是可以賺到1999塊的。
可周燕霞在他賣的東西裡偷偷加了過期的牛奶,季淮安進了趟醫院,那千多塊就隻剩半不到了。
攤子也沒辦法繼續做下去了,出了這樣的事,沒人敢再買他攤子的東西了。
季淮安抱著束向日葵,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個櫥窗前。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六次跑來這裡看了。這條裙子還在這裡,價格還是沒變,可他口袋裡的錢卻離“1999”越來越遠。
季淮安第次感覺到生活的無力感。
小時候總吃不飽飯時,季淮安也沒這麼沮喪過。
然而直頹廢不是季淮安的風格,從醫院出來時季淮安就已經想好,他必須儘快再找份工作。
季淮安在服裝店櫥窗前站了半個多小時。下午三點了,對麵酒吧才開門,不過離營業還有很長段時間。
這酒吧似乎是新開不久的,門口還放了招聘服務員的提示板,上麵寫了個月工資五百,另有酒水提成。
當然,乾過的都知道,其實小費也是他們收入的很大部分。
最重要的是,上麵寫著服務員的上班時間是晚上八點到淩晨兩點。
季淮安看了眼,然後走了過去。
“你好,我來應聘。”
少年的聲音有些淡漠。
酒吧經理抬頭看了他眼,卻微微皺起了眉。
眼前的少年雖然很高,可臉色看上去卻有些蒼白,彆是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吧?
雖說是服務員,但酒吧的人員還沒完善,很多搬搬抬抬的事都得由服務員來乾,如果這個人乾不了粗活的話,招進來實在沒什麼用。
經理想了想,問他:“有力氣嗎?能搬東西不?”
季淮安回他:“可以。”
經理半信半疑,指著門口剛進的批酒水:“那你把這些都搬進去試試。”
季淮安點了點,然後朝地上放著的幾框酒水走過去,彎腰,輕易就把東西抱了起來。
彆的服務員次性隻能搬框,季淮安卻可以次性搬兩框,地上新進的酒水沒兩分鐘就全被搬完了。
經理在旁看著,眼底流露出滿意之色。
彆看這人臉色蒼白,乾活卻點兒都不馬虎,力氣也大。
經理立馬就敲定了:“你什麼時候可以過來上班?今晚可以嗎?”
季淮安淡淡應了句:“可以。”
經理心滿意足地進去了,走到半卻想到個問題。
經理有心提醒他,如果他要在這裡乾的話,最後彆這樣這臉冷漠的樣子。
當然,酒吧並不強迫服務員定要笑,但熱情點兒總不會有錯的,畢竟沒人想給臉冷漠的服務員小費。
可經理最後想想還是算了。他從未見過這種眸子都冷的人,估計也不是裝的,提醒也沒用。
—
唐夢從未想過,她回來的那晚,居然是她這幾天唯次見到季淮安。
等她解決完周玉芬的事後,再去醫院時,季淮安已經不在那裡了。
季淮安出院之後就直早出晚歸,唐夢都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人了。
倒是有次見到了許力,許力說季淮安好像又找了新的工作,每天收工回來不久就得趕去上班,至於乾的什麼,又在哪裡上班,許力就不是很清楚了。
唐夢聽完之後,頓時就揪心起來了。
季淮安剛病了場,唐夢以為他最起碼會在家休息幾天的,可季淮安不但沒休息,還多找了份工作,他的身體能吃得消麼?
季淮安太拚了。
唐夢悠悠歎了口氣。
不知怎麼的,唐夢總覺得季淮安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他還是個漂亮的小可憐,在生活的壓迫下拚命又艱難地生存著。
那時候的季淮安的確很慘,生活於他而言,處處都是不公。
現在的季淮安雖然依舊過得艱苦,卻莫名讓人感覺他不再是那個在拚命生存,隻為了活下去的季淮安,他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股狼性,種想要翻身去徹底統治他生活的狼性。
唐夢也知道,像季淮安這種注定成為大佬的人,不可能輩子都隻是將“活著”當作目標,他的血液裡原本就有股狼性,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這股狼性似乎已經被激活了。
所以,季淮安離成為大佬已經不遠了吧?
唐夢真心替他感到開心,季淮安太苦了,苦到她個路人也看不下去。
可唐夢心裡莫名其妙也有股淡淡的憂傷。
或許是她懷念他們起坐在走廊上,邊乘涼邊吃著冰棍的日子吧。
這樣的日子以後應該很少了。
不過唐夢看得開,日子總是向前的,老是懷念過去實在是特彆可笑的做法。
最起碼季淮安離成為大佬還有很長段距離,她的養成還在進行中啊。
而且她也很快就投入到新的生活裡了,過完這個假期,她就得去上大學了。
上次大學畢業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現在卻告訴她要重新上次大學,而且是在個全新的校園環境裡,唐夢心裡還是隱隱有些期待的。
唐夢還以為這個假期結束前都可能見不著季淮安了,結果在個下著瓢潑大雨的雨夜,她看見了季淮安。
唐夢覺得自己也真是該,天氣預報都說了今晚會有大雨,可唐夢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晚上偷偷跑出去買糖炒栗子吃。
結果栗子還沒買到,她就被場大雨困在了大街上。
這場雨是真的大啊,半小時不到街上就全是積水了,而且看樣子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唐夢看了看街上的積水,又看了看自己新買的小白鞋,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這麼大的雨,街上又全是積水,唐盛淮想開車來接她都來不了。
唐夢隻能個人可憐唧唧地站在家服裝店門前躲雨,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糖炒栗子的攤子匆匆忙忙地收攤,然後從她眼前消失。
唐夢:“……”
更想哭了T﹏T
唐夢就是這個時候看見季淮安的。
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酒吧的生意卻格外的好,酒吧臨時新補了批酒水,貨剛到,季淮安就從裡麵走了出來,然後麵無表情地把東西全搬了進去。
唐夢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定定看了好幾秒才真的確定,那個人就是季淮安。
季淮安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中途搬東西時身形明顯虛晃了下。
唐夢看得揪心。
她就知道,季淮安的病沒完全好就出院了,不然他不會這麼久都躲著不見她的。
可為什麼要瞞著她呢?
唐夢想不明白。
季淮安搬完東西就進去了,雨還在下,唐夢悶悶地蹲在地上,聽著雨水敲打在各種東西上的聲音。
他應該是沒有看見她的吧?唐夢悶悶地想。
酒吧裡音樂聲震耳,季淮安搬完東西進去,拿了把傘往外走。
他怎麼會沒看見。
個人可憐巴巴地躲雨,應該是躲了很久了,神情都蔫蔫的。
季淮安拿著傘往外走時,被另個服務員看到了,他急急地問他:“你去哪兒啊?”
季淮安淡淡回了句:“有事,出去趟。”
那個人立馬提醒他:“現在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時候,你這個時候出去,被經理知道,炒了你都有可能!彆去了,快乾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