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鳶心下一緊, 遠遠地隻衝那霍元嫆福身道:“大···大姑奶奶。”
霍元嫆細細打量著紀鳶, 見她這日穿了一身粉色翻領的對襟襦襖兒, 衣裳半新,但衣飾稍稍寬鬆,將她那姣好身段生生遮掩住了, 霍元嫆微微怔了片刻,隨即衝紀鳶輕輕頷首,倒沒先跟紀鳶說話, 先給尹氏問了個好, 道:“姨娘身子可好?”
說罷, 看了看尹氏的肚子,笑著道:“這個月份, 正是肚裡娃娃胎動得最厲害的時候, 夜裡怕是睡不安妥吧。”
說到孩子, 隻覺得一貫華貴嚴謹的麵容上平添了一抹母性的溫柔。
尹氏登時覺得一陣受寵若驚,同時臉上也有幾分不大自在,霍元嫆身份高貴,但到底是個小輩, 她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往日都是做長輩的叮囑小輩有孕了該如何如何, 現如今, 隻覺得調了個頭來了, 尹氏隻用帕子半遮了遮嘴, 腆著臉道:“這個倒還算老實, 比之以前懷昭兒時候要順當多了,昭兒當年,就跟個猴兒似的···”
霍元嫆笑了笑,道:“那倒好,昭妹妹雖活潑可愛,但這些年想來沒少讓姨娘頭疼,這個弟弟或妹妹文靜些也好,往後也好叫姨娘少操些心了。”
通常唯有自己人才會打趣自己人,想來,這霍元嫆分明是將霍元昭當做自己人的。
況且,霍元昭這門親事,也算是霍元嫆給牽的線,尹氏對其十分感激。
兩人寒暄了一陣,霍元嫆這才將目光緩緩投身在了紀鳶身上,先是有些複雜的看了她兩眼,隨即,走近了,拉著紀鳶的手,因愧疚而倍感親近,道:“聽太太說,鳶妹妹的親事似定下了,聽說還是從前在老家故人之子,如此這般,還真是樁好親事。”
霍元嫆這話···極為真心。
表情極為真摯。
似乎在跟紀鳶嘮家常,又似乎在借著說笑隱隱向紀鳶釋放除了某種訊息。
紀鳶還在微怔間,便見那霍元嫆往紀鳶手背上安撫似的拍了兩下,笑著道:“往後便是成了家,也記得多來府上多走動走動,母親說,往後便將這霍家當做自個娘家便是了。”
若是前麵的話令紀鳶有疑,後頭這句,隻覺得話裡話外帶著祝福及···安撫。
若是紀鳶沒料到的話,這話的意思是——
縱使心中過於驚詫,可麵上卻不顯,這些似是而非的話,紀鳶隻能裝傻充愣,到底還未曾及笄,隻當做被提及了親事,微微低著頭,羞紅了臉。
霍元嫆深深看了她一眼。
正在此時,那頭奶娘懷裡娃娃哭了,霍元嫆衝紀鳶笑了笑,立即趕了過去。
紀鳶看著這霍元嫆的背影,隻覺得她眉眼間的鬱氣比上一回似消散了些,說話行事間,也越發放開了些,像是從被困的泥潭裡走了出來,又或者,將全身心放在了孩子身上。
***
紀鳶參加霍家的家宴雖不多,但也有好幾回了,回回次次似乎都差不多,上午聽戲,一家子聚集在一塊兒聊天說笑,中午設了午宴,這回為小王氏設的接風宴倒是彆致些,聽聞那小王氏最喜梅花,霍家恰好有一處梅園,之前枝丫上相繼冒出了花骨朵,這大雪一來,竟悉數迎寒盛開了,整個寒冷的雪冬日,似乎因這片粉色徹底鮮活了起來。
故而,這回,王氏便中途便將這宴會設在了梅園裡頭。
外頭天冷,王氏、小王氏、三太太些個長輩陪著老夫人在聽戲,一些個年輕的小輩們開始遊起了園子。
霍元昭興衝衝的跳了起來,拉著紀鳶的手一臉興衝衝道:“紀鳶,走,隨咱們一道到園子裡賞梅去,滿院子的梅花都開了,淡粉色的梅花,迎著傲雪,開的可歡了,一年才有一回的奇景,不去你定會後悔的!”
紀鳶隻挑眉笑道:“外頭雪還沒化,我怕冷,不去。”
霍元昭臉一黑,紀鳶這才道:“你是曉得我的,向來不喜歡湊這份熱鬨,況且姨母身邊得有人侍奉著,這天寒地凍的,不能久待,一會兒我還得送姨母回去,你們去吧,甭因我掃興了。”
霍元昭皺著臉,一臉不悅道:“姨娘身邊有瀲秋姐姐呢,哪用得上你,不去便不去,哪裡用得著 用姨娘作幌子。”
頓了頓,隻跺了跺腳,道:“不去就不去,哼!”
說罷,撩起裙擺,氣呼呼的背過了身子,恰逢甄芙兒見了,笑著迎了上來,笑嗬嗬道:“怎麼呢,這是?”
說罷,拉了拉霍元昭,又拉了拉紀鳶,做和事老衝紀鳶道:“妹妹來都來了,就跟咱們幾個一塊兒到園子裡逛會子吧。”
這日甄芙兒穿了一身粉色鍛襖兒,顏色款式跟紀鳶這一聲頗為相似,不由令紀鳶多瞧了一眼,就是她身上衣飾麵料做工比紀鳶身上的精細不少,襖兒領口、袖口分彆繡了梅花刺繡,極為雅致,非但衣裳相似,就連二人這日所綰的頭型鬢發都極為相似,甄芙兒向來裝扮華麗,這日倒是選了素雅清洗風格,倒也令人眼前一眼。
這二人身高身形相差無幾,因裝扮相似,一開始宴會上還有幾個丫鬟錯將紀鳶當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