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紀鳶已然見霍元擎臉色不對了, 然心下一橫,仍然定定的看著他, 等著他的回複。
霍元擎隻微微抿了抿嘴, 不多時, 淡淡開口道:“魏女已經獲救,已經差人送回了魏家···”
頓了頓,說到這裡話音忽而一轉,又道:“雖已獲救, 卻留下了那惡匪頭子的血脈,魏家內裡雖敗壞了,可為了這百年的名聲,勢必會將肚子裡的孩子除了,將人送進庵子裡或者扔進莊子裡圈起來,如此,她的名聲已壞,即便將來待風平浪靜後, 左不過會將人送去做妾,又或是尋個家世平平的老實人嫁了, 這便是她最終的下場。”
霍元擎將紀鳶想問的, 還未來得及問的都一口氣說完了, 說到這裡, 隻抬眼直直的回望著紀鳶, 忽而微微眯了眯眼, 道:“還有什麼其他想問的麼?”
似乎, 早已知曉紀鳶的意圖,隻反客為主道。
紀鳶原本聽到那魏蘅獲救了,心下一鬆,可是聽到後頭一係列的他設想的結局,紀鳶心又忽而一緊。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從霍元擎那雙犀利縝密的眼神中,紀鳶知曉,她在他跟前早已無處遁行,然而,紀鳶依舊將背挺得直直的,一臉倔強的,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握緊了雙拳,繼續道:“鳶兒還想知道,此番那魏蘅被劫,是不是···是不是公子從中作梗的緣故?”
說完,垂了眼,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色,片刻後,又一鼓作氣道:“上回去老夫人院子裡的頭一日裡,璋公子來尋公子,第二日一向循規蹈矩的璋公子忽而跟得了失心瘋似的,竟然跑到老夫人院子裡來鬨事兒,鳶兒也想知道,此事,是不是···是不是也跟公子有關?”
霍元璋那日的所作所為,直接導致了魏蘅與那霍元擎的婚事就此作罷,那日,紀鳶其實便隱隱猜測到了。
第二日又跟魏蘅出了那檔子事兒,而霍元擎瞧著風平浪靜後,紀鳶心裡便開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直到從霍元昭那裡得知魏蘅離京後,紀鳶心中便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未曾想,果然應了驗。
這兩個月以來,紀鳶時常提心吊膽,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提及,她生怕他一時沒個輕重,那樣,便是一樁罪過了。
眼下,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話音一落,隻見那霍元擎嘴角抿成了一條線,良久,輕啟薄唇,吐出了一個字:“是。”
說完,見紀鳶身子微微一顫,原本搭在身上的狐裘滑落了下去,霍元擎伸手探了過去,卻見紀鳶往後微微躲了躲,霍元擎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片刻後,忽而伸手去抬紀鳶的下巴,捏著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一道:“怕我了,嗯?”
紀鳶咬牙,看著經過這大半年以來的親近,好不容易冰川消融的臉,此刻又隱隱浸染上了霜,心裡有些酸澀,過了良久,隻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怕。”
說完,主動伸手握在霍元擎青筋繃起的大掌上,緊緊握著,片刻後,拉著霍元擎的掌心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隻隱隱紅了眼圈,道:“公子這雙手是為國為民做大事的,我知道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鳶兒,可鳶兒不想讓公子為了鳶兒做出這等有折損公子顏麵之事兒。”
以前,霍元擎對付那杜衡,險些將人給生生折磨至死,紀鳶覺得對方是罪有應得,理應有此報,從未曾同情或是不忍過。
可是畢竟這魏蘅不過是一屆女兒身,縱使她蛇蠍心腸,罪該萬死,紀鳶卻覺得這霍元擎委實不該插手的,他是霍家大公子,霍家未來的承襲人,他是應該乾大事的,而不應為了她這樣一個內院妾氏,去對付旁人,若是歹人渾人便罷了,可是一個女子的話,將來若是傳了出去,顏麵何存?
更何況,有些事情,本是該由她自己去麵對的,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即便吃些苦,受些委屈,也是她心甘情願的,有些困難及苦難,得由她自己去麵對。
關鍵是,這些皆是深宅內院瑣碎之事兒,未來還很長,如今,一切不過才剛開始而已,如果,連最開始最低級的門檻她都邁不過的話,未來漫漫一生,她該如何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