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她生氣自己被欺騙的時候,陸硯安也並不好過。翻天覆地的改變,從男主到被碾壓的存在,隻需要一個瞬間。最可怕的是周圍之人的變化,從前忠心無二的仆人,兄弟,摯友,都會因為陸錦澤的光環,所以背叛他。
兩人的談話又再一次停頓。
這次,男人先開口,“你是,來參加我的葬禮的?”
蘇慢慢聽到這話,視線不由自主的往下一落,看到陸硯安唇角不小心被她磕出來的傷口。
“當然……”
男人的眸色徹底黯淡下來,“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或許暫時還死不了。”
“不是。”
陸硯安:?
“寶月死了。”蘇慢慢的神色變得很嚴肅,她坐在床邊,望向陸硯安的眼神之中泛起水霧,雖然她極力想掩藏,但心中的悲傷之情卻止不住的往上蔓延,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死了。”隨著這三個字被吐出來,蘇慢慢的眼中再次漫上水霧。
“……怎麼死的?”
“被陸錦澤殺了。”
陸硯安的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蘇慢慢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你知道什麼?”
陸硯安搖頭,“不好說。”頓了頓,他轉移話題道:“你回來是準備做什麼?”
“為寶月報仇。”
陸硯安聽罷,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不相信我?”蘇慢慢覺得自己被陸硯安嘲笑了。
“不是,我隻是覺得你不必勉強自己做這些事情。”
“我說的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回來做什麼?難不成真來參加你的葬禮嗎?”蘇慢慢說完,瞪著陸硯安,滿臉凶怒之色。
可因為她這張老實人臉,所以就算是在生氣,也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戾氣。
男人看著小娘子,沉吟半刻,“那我們,合作吧。”
“合作?”
“你出計謀,我來執行,怎麼樣?”
其實蘇慢慢之所以回來找陸硯安,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她想要打敗陸錦澤,一個人肯定是沒辦法的,她必須要借助陸硯安的勢力,才能跟陸錦澤抗衡。
之前,她隻是為了保住自己跟陸硯安,因此才會跟陸錦澤作對。
後來,她知道了陸硯安一直在欺騙自己,正好她也有了離開的籌碼,因此,她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發生寶月的事情。
蘇慢慢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事情沒有砸到她自己頭上,她永遠都無法下定決心做出一些改變和決定。
她並非救世的瑪利亞。
她就隻是一個普通的穿書者。
如果有人跟她說,隻要你犧牲自己一個人的生命,就能救下千千萬萬的人。
那麼,她也不會選擇犧牲自己。
憑什麼呢?你們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就是性命,她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你們千千萬萬人的性命是高貴的,她就不是高貴的人了?
陸錦澤最終稱帝,是這個世界的既定劇情,犧牲、鮮血、死亡,這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
蘇慢慢曾經奮鬥過,為了陸硯安,為了救這個“同鄉”的朋友,可當知道事情真相後,她覺得已經夠了。
她隻是一個怯弱而平凡的人。
她不想為了一個欺騙她的人而再付出什麼。
可寶月的死觸動了她。
她跟被設定了心懷天下思想,為人民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陸硯安不一樣,隻有最貼身的利益才會觸動到她。
因為她就是最渺小的螻蟻,會為最渺小的事情而奮鬥。
“我能相信你真的要跟陸錦澤為敵嗎?”蘇慢慢依舊不放心。
“按照你說的,我的設定是為天下百姓,黎民蒼生獻祭出所有,既然如此,我又怎麼會放任我這位好弟弟去傷害天下百姓,黎民蒼生呢?”
蘇慢慢覺得陸硯安說的很有道理。
“那你不會強求一下讓你原來的好弟弟回來嗎?”
“有這個可能嗎?”男人反問。
蘇慢慢搖頭,“沒有。”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費力氣?”
蘇慢慢陡然覺得,一個紙片人都活得比她清醒。
最關鍵的是,一個紙片人都看起來智商比她高很多的樣子!好吧,人家的設定本來就是高智商原男主。
“這麼說起來,你摔下馬後醒來,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
“嗯。”
嘖。
“騙子。”蘇慢慢氣不過,狠罵一句。
男人伸手摸了摸鼻子。
說實話被罵,說謊話也被罵。
“算了,反正我現在跟你隻是合作關係,等到我替寶月報了仇,我們的合作也就終止了。”
“你答應合作了?”男人的聲音有明顯的上揚。
“嗯,”蘇慢慢點頭,然後道:“對了,雖然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夫妻了,但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我們還需要再演一段時間的表麵夫妻。”
男人聽到此話,雖然略有遺憾,但失而複得,心情明顯好轉,唇角的笑意怎麼壓都壓不回去。
“當然了,我們隻是表麵夫妻,你若是有喜歡的小娘子也儘可去談,我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也能交往。”
陸硯安原本還勾著的唇角立刻就壓回成了平直的線。
“交往?”
“哦,就是談戀愛,你們這裡有這個說法嗎?就是互相熟悉,牽牽小手,親……親密一下什麼的。”
雖然蘇慢慢是母胎單身,但她並不介意性,行,為。
她認為女性奮鬥至今,就是為了更好的釋放自己的天性,打破明清時期為女性設下的種種束縛,比如裹腳,貞節牌坊之類的東西。
雖然現今社會仍然存在一些pua現象,也有女孩子被PUA成功,認為女性不該沉溺於身體的快樂,那是yin蕩而不知羞恥的。
男性卻以自己的性.能.力為榮,對於這方麵的談論毫不遮掩。
這對於女性來說是極其不公平的。
享受快樂而已,為什麼一定要夢回大清,將自己裹於束縛之間,成為pua下的產物呢?
“你聽明白了嗎?”蘇慢慢見陸硯安久久不應聲,想到他紙片人和性,冷,淡花瓶的身份,覺得這事他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是能理解的。
沒想到男人突然道:“明白了。”
“你是自由的。”
蘇慢慢一愣。
這五個字,確確實實戳中了她的心。
她一心追求,不過“自由”二字。
蘇慢慢明白,一意孤行的自由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比如上輩子的她,走了一條少數人行走的路,這份“自由”就受到了大多數社會人士的譴責。
他們站在多數人行走的道路上,站在道德製高點,用過來人的身份企圖將她掰回正途,可惜,失敗了。
然後,她就一直以異類的身份存活著,直到死亡,再穿進這本書裡。
蘇慢慢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非酋,她就是因為運氣差,所以才會穿進這本書裡。
可自從經曆了上次的“雷劈”之後,蘇慢慢莫名覺得她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
“我跟你說件奇怪的事。”雖然這個男人騙了她,但目前為止,蘇慢慢真的就隻能跟他討論這件事了。
“嗯。”男人頷首,表情認真的聆聽。
“我好像超能力。”
陸硯安:?
“超能力,特異功能,就是比如神仙的飛天遁地,呼風喚雨。”
“哦。”陸硯安表示明白了。
蘇慢慢繼續,“我的超能力是,召喚雷電。我想讓雷劈誰,雷就劈誰。”
“這個很是厲害。”陸硯安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
蘇慢慢:……
“我給你演示一下。”
“不必了,你去幫我把那個魚缸搬過來。”
蘇慢慢順著陸硯安的眼神方向看過去,窗前放了一個小魚缸。
她走過去,把小魚缸搬到床邊,“這個時候你看魚?”
陸硯安深吸一口氣,緩慢將手從被褥裡抽出來。
他的動作很慢,像一個九十歲的老人。
好吧,九十歲的老人都比他利索。
男人蒼白漂亮的手伸進魚缸裡,攪弄著裡頭的那幾條魚。
“這是一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無力反抗的食物鏈。”
“嗯?”蘇慢慢蹙眉看向他。
陸硯安繼續解釋道:“我是蝦米,陸錦澤和江畫紗是小魚,你是大魚。”
蘇慢慢似乎被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聽懂了嗎?”
“你的意思是,我能打敗陸錦澤和江畫紗?”
陸硯安吐出最重要的兩個字,“天道。”
“你是天道眷顧之人。”
外麵的秋風變得格外喧囂,有那麼一瞬間,蘇慢慢懵了。
她努力理解陸硯安說的話。
見小娘子似乎還是一副迷茫的表情,陸硯安繼續,“晚星,是比蝦米更低一層的存在,比如蜉蝣稚蟲。”
“所以,她那麼高的武功,卻殺不了我。”
蘇慢慢終於明白陸硯安說的天道是什麼了。
是光環。
她的頭上有主角光環,那種必能化險為夷的掛。
“你們,都有嗎?”
“有,比如我,雖然能殺死晚星一類的人,但殺不了陸錦澤。”
“可我卻可以。”蘇慢慢接過陸硯安的話,“因為我在他上層。”
這也就是為什麼陸硯安一定要哄騙她一起對付陸錦澤的原因。
因為如果靠陸硯安一個人的話,他是永遠都無法成功的。
如果按照維度來解釋的話,晚星在第一維度,陸硯安在第二維度,陸錦澤和江畫紗在第三維度,她則是在第四維度。
每個維度都有天道,可第二維度的天道能壓製第一維度的天道,第三維度的天道能壓製第二維度的天道,第四維度能壓製第三維度的天道。
如此,晚星才無法殺死她。
陸錦澤也無法殺死她,可她卻能傷到陸錦澤。
“我一定會勝嗎?”
“一定,隻是有時候運氣好些,毫發無損,有時候運氣不好些,傷筋動骨。”
意思就是,雖然能勝,但不一定大獲全勝,也有可能是兩敗俱傷之後的險勝。
蘇慢慢明白了。
如果沒有更高維度的人過來打壓她的話。
在這個世界,她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