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陳淮安身上乾乾淨淨,錦堂倒是因為搬屍體,身上沾了很多血。
灶上的酒糟咕嘟嘟的響著,蓋著穹形鍋蓋的大鍋裡,酒糟裡的酒凝結成了珠子,一滴又一滴的,通過竹管,往旁邊的酒甕裡滴著。
葛牙妹已經到前麵照料酒肆去了。酒窖裡就隻剩錦棠和陳淮安。
“陳至美,我娘是叫孫乾乾那廝強迫的。”錦棠身上沾了血,躲在隻大酒甕後麵換著衣服,一口銀牙幾欲咬碎:“你或者仍舊不肯相信,就像你永遠都不曾相信我一樣,但她就是叫人逼/奸的,這我比誰都知道。”
因為她的體質,恰和葛牙妹一模一樣,她多少次吃虧,也是壞在酒上。
可上天偏偏給葛牙妹一個羅根旺這樣的丈夫,靠的,就是賣酒為生。給她一個娘,就是葛牙妹。
錦棠換了件葛牙妹的衫子,軟腳塌肩的走了出來,兩眼紅絲滿布,殺過人的怒氣還未散去,仰麵,指著陳淮安的鼻子道:“上輩子你說我娘必定是渴極了,主動招惹的孫乾乾,為此而恥笑過我娘的那些話,你還記不記得?”
陳淮安急著毀屍滅跡,推了她一把:“你先出去,這些我們一會兒再說。”
羅錦棠不肯,搡開陳淮安的手又折了回來:“我記得這渭河縣的人罵我娘的每一言每一句,我也記得你當時的輕蔑和恥笑,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也是個瞎子,也許你到此刻還不肯相信我娘是叫人強迫的,還覺得我也是個整天勾三搭四的浪貨,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上輩子就是太在乎陳淮安的想法,整日/逼著他承認她娘是叫孫乾乾給奸汙的,倆人不知為此吵了多少回架,吵架扭不過他的想法,便守著身子不肯給他。
陳淮安的性子,酒可以不喝,飯可以不吃,床上那點事不能不搬弄,最後一氣之下,就把個孫乾乾推入渭河,給淹死了。
因為孫乾乾的一條命,羅錦棠在床上便任著,由著陳淮安造。可越由著他造,她就越覺得恥辱。總覺得在他眼裡,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蕩/婦。
羅錦棠這輩子當然已經不在乎陳淮安對自己的看法了,但她在乎葛牙妹的名譽,所以,她一定得幫葛牙妹找到清白才行。
遭人強/暴這種事情,世人對於男人似乎都格外寬容,頂多說他把持不住,說他一時昏了頭。
可是對於女人就格外的苛刻。但凡有個女子遭人強/暴了,人們會說:她必定是穿的太少,勾起男人的淫心了。
再或者:她必定是給那人暗示了,暗示自己很容易得手,否則的話,大街上那麼多女子沒有遭人強/暴,怎的偏偏就她叫人強/暴了?
而葛牙妹又是那麼個醉蝦一般的體質,就更加容易叫人覺得她是自願的。
正所謂百口莫辯,錦棠叫人唾罵了一世,至死都沒能抬起頭來。
陳淮安一把將羅錦棠搡出門,直接將她搡出後院,便把個後院的門給關死了。
他其實來的早了,一直就在羅家的後院門外站著,他也確實該臉紅的,因為他比錦棠還了解她的身體,以及她和葛牙妹吃了酒就會酥軟的這個身體缺陷。
人不能以貌來取,葛牙妹雖生的相貌嬌美,但確實不是個風騷性子,一個婦人操持著這麼大的家業,釀酒,賣酒為生,最後卻叫一縣的人戳著脊梁骨罵了十多年。
若非他為官之後特意下公函委托縣衙照料葛牙妹那點子孤墳,連點屍骨都要叫人扒出來扔掉。
*
陳淮安關上後院的門,是一個人處理的屍體。
最後孫乾乾的屍體和他那藥箱子究竟是怎麼處理的,她們不知道,他是把人沉到了渭河裡,還是挖坑埋了,羅錦棠也不知道。
羅念堂在樓下沽酒,羅錦棠帶著葛牙妹上了樓,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處,她才要問葛牙妹是怎麼叫孫乾乾父子給脅迫的。
照葛牙妹的話說,孫福海來替羅根旺治病之後,一開始也隻是單純的治病而已,直到三個月前,他說,自己藏著一味奇藥靈芝。
靈芝能去腐再生,起死回生,配合著針灸,可以逐漸修複羅根旺已經腐化的椎骨,讓他生出新的,完好的椎骨來。
但那靈芝價格極貴,要三百兩銀子才能得。
葛牙妹急著替丈夫治病,再者說,當時手頭還算寬裕,遂也不皺眉頭便答應了。
也不知怎的,服了靈芝煎的藥之後,羅根旺就能自己翻身了。
葛牙妹當然覺得這是那靈芝的功勞,便還想要一味,看能不能治的丈夫自己站起來。這時候,孫福海告訴她,徜若連服六枚靈芝,自己穩打穩能保證羅根旺站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