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朗日的,他頭一回嘗試著轉寰,問道:“糖糖,不和離行嗎,你做生意,我給你做靠山,這一世,咱們不談情/欲,不談愛戀,不談孩子,隻求把日子過的好好兒的。”
台階補齊了倆人身高的差異,明珠璫在她的耳側微微顫著,錦棠眼瞼上驀然騰起一層紅來:“你真覺得,孩子是一個人一生能邁過去的坎兒?”
雖說強抑著痛苦,可隻要說起孩子,她方才因為做成了一單生意而得來的歡喜,便被一掃而空。
上輩子,她最後一胎孩子是在和離那一夜有的。
奇跡一般的,她懷著身孕,挺著大肚子在京城裡做生意,不比往日藥湯子煨著,床上躺著都會流產,那一胎居然一直懷到八個月上。
生意紅紅火火,肚子越來越大,錦棠甭提有多高興了,偶爾瞧見他在窗外,也沒了往日一見就恨不能拿目光殺死他的仇恨感。
但最終,孩子仍是沒了。
流產的那日,恰是大年三十,雪下了足有一尺深。林欽到相府來抓穩婆,陳淮安也疾疾趕了去,便見錦棠跪在雪地上,哭的像個瘋子一樣,拽著隻上麵蓋著素白布的籃子,不許穩婆提走。
那裡麵裝著她懷到八個月,最終沒能存活的孩子。
當然,和離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便哪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陳淮安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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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肆,葛牙妹正在灶頭忙碌著。
兩隻劈做兩瓣的大魚頭,拿酒糟、茱萸,花椒等做的紅燒,聞著便是一股子鮮香撲鼻的辣氣。
她見錦棠默默在灶下燒火,歎了一氣道:“錦棠,我仍不信淮安會與你和離,我覺得他不是哪樣的人,你說的太慘,讓我這一整天都傷心難過。”
所以,才更加要做些好吃的來給錦棠吃。
錦棠添了兩根柴,起來摟上葛牙妹粉香香的腮膀子狠狠親了一口:“娘,信不信兒的,反正這酒肆的生意,你得讓我管著,酒肆也該是我的。”
葛牙妹嫌棄的避著,柔聲道:“你的,都是你的,哎呀,你的口水,可真臟。”
錦棠轉身接過刀,切起案板上拿佐料煮好,涼來的五花肉來。她的刀功極好,切出來的五花肉片子薄厚均勻,薄如蟬翼,亮晶晶兒的,趁著魚頭出鍋時,拿拿蔥薑蒜一爆,又是一道極下飯的回鍋肉片。
吃罷了飯,錦棠便守著酒肆,等約好的葛青章,誰知等到天都黑儘了,葛青章依舊沒有來。
錦棠叫葛青章來,是為了讓他給自己書酒壇子上的壇紙,以及品名的。
錦堂香三個字是她自己書的,緣邊封麵也是她自己繪的,到底她是個婦人,字書的小器,花紋也繪的不夠雅致。
而葛青章有很好的工筆畫底子,又窮,缺錢,據說在書齋裡替人抄書,一整本才能掙兩百個銅板,而抄一整本書,他得耗費幾天幾夜的時間。所以,錦棠其實是想既有人幫自己做壇貼,又能叫葛青章有個稍微容易點的,來錢的路子。
但既上輩子葛青章為了她而死,隻要他不願意,她這輩子就不敢過多的招惹。
所以,洗罷了腳,錦棠趿上軟毛皮的繡鞋,潤泥磨硯,便準備仔仔細細兒的,繪那三百張貼紙,用來給酒壇貼封口。
俗語說的好,酒香也怕巷子深。
雖說隻是一壇酒,但酒質重要,外在的包裝更重要。
所以錦棠不止要用心調出味道最好的酒來,還得做出市麵上最彆出心裁的壇貼,叫人一眼看著,便知這酒與眾不同才行。
她磨好了墨,才抽了宣紙出來,便見桌案上一本論語集注下麵散落出一遝子菱型的熟質夾宣來。
宣紙正麵端端正正,是極其漂亮的魏碑,書著錦堂香仨字兒。
再反過來,後麵便書著她寫的那一段話:
從端午治曲到重陽下沙,九次蒸餾,九次取酒,曆三年陳釀,五十年的老酒勾調,方成一壇濃香。
錦堂香酒,就好比這人間歲月,經寒暑四季,蘊酸甜苦辣,愈久而彌香。
這句話貼在背麵,隻有撕下瓶貼方能看到。
吃酒的人大多感性,能吃得起三兩銀子一壇好酒的人,大多數肯定都讀過書,如此一段戳人心的話,隻一眼,他們也會記住的,當然也會記住她的錦堂香酒。
這是陳淮安的字,酒名用魏碑,端雅莊重。
這段話用的卻是瘦金體,清秀瘦逸。他雖讀書不成,一手字,從魏碑到瘦金體,再到內閣輔臣們善用的館閣體,書的無不出神入化。
羅錦棠一張張瞧過來,想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昨天夜裡,她吃醉了酒,陳淮安怕是寫這東西寫了一夜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媳婦兒在啃,我在寫作業,就問你們,服不服氣。
關於一壇酒三兩銀子,這個是這樣的。
在古代,糧食本來就很貴,而一間酒肆,能辦得起,當然證明羅家原本是很有錢的。否則的話,大房也住不起占地一畝地的大宅子,對不對?
隻是到他們兄弟手裡,釀酒的手法不對,釀不出好酒,才沒落了。
羅家釀酒的糯紅高梁,本身就是價值非常高的農作物,這個大家可以參考一下茅台的釀酒工藝,要反複翻沙,然後蒸出酒來,再潑回酒糟上,繼續回沙,再釀酒,釀一輪成品酒的周期,大概在五年左右。
這樣釀出來來的酒,其味感是非常非常豐厚的。
在現在,我們把它叫作醬香型白酒。而醬香型白酒中最為人熟知的,就是茅台了。至於五十年茅台的價格,哈哈,據說很貴很貴。
再者,五十年的老酒,它的味道會更加的複雜,用五十年的老酒調味,其酒的價值就更高了。
所以,錦棠的酒,可以說走的是高端訂製哈。並不是人人能賣得起的酒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