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年之死(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874 字 7個月前

回到酒肆, 錦棠依舊換上繡紗蝶的棉襖兒,下麵一件同色的素棉褲,懷裡揣著個小包袱皮兒,就站在自家後門上等陳淮安。

在葛牙妹看來,錦棠這是終於肯回婆家去了。卻不知,她摩拳擦掌的,和陳淮安兩個回去,是想替自己證明正身,查明上輩子所發生過的一切呢。

遙遙見有個人走了過來,錦棠隻當是陳淮安來了, 半探著身子出去看,便見白白淨淨的臉,瘦高高的個頭兒。唇角噙著極溫和的笑, 是個淨頭淨麵的小書生。

瞧見這孩子, 錦棠驀的臉一紅,就準要躲回自家去了。

這是陳嘉雨,陳家老三。

這孩子也才從竹山書院出來,因不是在自己家, 老娘不在, 格外的活躍,笑嘻嘻道:“嫂子這一回躲懶躲的可夠久的?”

錦棠輕輕唔了一聲,問道:“這又不順路,你怎的從這邊兒過來了?”

嘉雨個子比錦棠高不了多少,斯文白淨的那種瘦, 笑起來唇角有兩個梨渦兒。因是同年生的,他倆之間的話頭兒,其實比跟陳淮安在一起時更多。

“這不你連著兩個多月不回家,我也來問問是為甚。”

錦棠展了展小包袱皮兒,道:“我這不正要回,在等你哥呢。”

嘉雨埋頭踢著地上的樹葉子,吞吞吐吐了半晌,白齒咬著姑娘般紅唇的唇,悄聲說:“嫂子,我有個事兒,不能跟彆人說的,就想跟你商量。等今夜回家了,我到後屋子找你,成不成?”

陳杭家是個淺戶院子,但後麵有個極大的後院,供晾曬衣服,也供何媽養些雞鴨鵝的。錦棠和劉翠娥隻要在陳家,夜來都會在哪後院一間小房子裡剪桔梗,曬竹葉,做些簡單補潤的中藥,也算是個營生。

顯然,陳嘉雨是知道她今天要回陳家,特地來找她的。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想讓她今夜支開大嫂劉翠娥,因為他要去,或者是想跟她說些私話兒。

見錦棠不說話,陳嘉雨仍是不停咬著唇:“嫂子,真挺重要的事兒,求你了,我也再找不到彆的說處,隻能跟你說說。”

錦棠咬了咬牙,道:“嘉雨,往後有了話,跟你二哥說去,你二哥雖說人不靠譜,待你可是真疼愛。”

陳嘉雨於是歪了腦袋,一雙小鹿似的大眼睛,就那麼默默兒的望著錦棠。

“真不行。”錦棠斷然道:“有事兒跟你哥說去,那後屋子也是我跟翠娥的,你可不準再進去,你是個男子,又不是傻子,嫂子們的房間能進麼,你說說。”

“嫂子……”嘉雨又拖的長長兒的,叫了一聲。

錦棠索性轉身就往來路上走去,準備甩開陳嘉雨,去找陳淮安。

陳嘉雨歪著腦袋笑著,直到錦棠走遠了,脖子再扭個彎兒,兩隻小鹿似的大明眼兒眨巴了許久,怏怏兒的走了。

錦棠是真不敢跟陳嘉雨說話。

要說她上輩子唯一覺得死的無辜又可憐的,就是這孩子了。而且她和嘉雨之間,真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叔嫂關係。這孩子心地善良,天性單純,又聰明好學,性子還柔順,愛幫著兩個嫂子乾活兒。

錦棠和劉翠娥皆是格外的喜歡他。

可這孩子會死在來年三月的一場春雨之後。

當夜在竹山書院上完晚休回來,這孩子據說扔下書包,脫了鞋子就跳進了渭河,等再鳧起來時,已經溺死了。

齊梅和陳杭倆口子死了最得意的兒子,差點兒就為此事而瘋了。

陳淮安在陳家,最親的就是弟弟陳嘉雨了。

嘉雨比他小著五歲,陳淮安打小兒背到大的,學堂裡有人敢惹嘉雨,陳淮安能提著拳頭就跟人拚命。

他自視自己不是讀書的材料,所以對嘉雨也格外的重視,期望有一日嘉雨能到京城去考會試,高中奪魁,等到哪一日,估計他比自己考試中了狀元還高興。

因是凶喪,入不得祖墳,是在渭河對麵尋了處空地,另起的墳頭。

整理他的遺物,以及他上著鎖的櫃子這等事兒,是陳淮安乾的。

他整理嘉雨的書冊時,居然從中翻出許多嘉雨平日裡記錄生活的手記來。

當時錦棠和劉翠娥兩個邊哭,邊來給吊唁的人燒羊肉湯了。誰知陳淮安大手拎著,一把就把錦棠給抓進了臥室。

他像個瘋子一樣撲拉拉的翻著嘉雨軟羊皮包封的手記,撲拉拉翻到一處時,也不說話,拿手指頭剁著上麵的字兒,要錦棠自己看。

錦棠不明究裡,定目看了半晌,於洋洋灑灑的字海中,隻看清了一段:那分明是吾的嫂子,卻與吾有了不倫,肉體之親,這叫吾怎生是好?

當時錦棠腦子裡嗡的一聲,斷然道:“我沒有,我拿他當念堂一樣疼愛,連他的手都沒碰過,淮安,這東西打哪來的?”

陳淮安當時兩鬢青筋亂跳的,也不說話,轉身將整本手記往燈上一湊,便準備要將它燒掉。

錦棠當然不肯,連搶帶奪的奪了過來,拿腳踩熄了火,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跪在地上翻開,匆匆掃了幾頁,隨即又啪的一把將它合上。

也不過一個才對性,對女子朦發了向往的少年而已。

因為齊梅管束的嚴,他本性也羞澀,連本淫詩豔詞避火圖都不曾看過。對於女子的想象,全來自於手記中的哪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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