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棠舒舒服服坐到了床上,笑道:“猖狂一日是一日,人這一生,不就是這個樣子?”
何媽叫她氣的直跳,偏偏還不敢說什麼。
正說著,陳淮安進來了。
這時候錦棠身上也不過鬆鬆兒束著件寢衣,炭火燃的極旺的屋子裡,她又洗過澡,吃過粥,熱的什麼一樣。
“還不收拾了出去?”陳淮安寒聲說道。
何媽簡直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似的,臉拉了老長,端著碗和盤子走了。
自打從竹山寺出來,陳淮安就跟往日不一樣了,往昔便有天大的事,他也是個嬉皮笑臉的樣子,便討不到點好,總要磨蹭到她跟前兒來,哈巴狗兒似的跳上幾跳,叫上幾叫。
他站在窗前,就好像上輩子翻到陳嘉雨手記的哪一夜一般,長久的沉默著。
當親爹親爹靠不住,養父養父又是個禽獸,想一想陳淮安也是夠可憐的。
要說以他的身手,以他結交的哪些流氓們,並非沒有能力處理這件事情,隻是於他來說,發現敬重了兩生的養父,是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才讓他痛苦不已。
“至少,齊梅雖說待我不好,待你總是好的。”終於,錦棠忍不住還是安慰了陳淮安一下。齊梅待他,可是救命之恩。
陳淮安似乎略略有些釋然,但依舊直挺挺的站著。
這種時候錦棠最害怕。他上輩子就是個殺人無道的性子,當然,最後朝臣攻擊他,也是拿他濫殺無辜來攻擊,如今十八/九的大好年華,她雖說於他無愛了,終究是枕畔過了十年的親人,不想他年紀青青就背負上幾條人命,成為洗涮不清的汙點。
“哪孫福寧,你沒把他怎麼樣吧?”錦棠問道。
“有個好地方,供他逍遙呢。”陳淮安高大寬闊的背微顫了顫,並不轉身,聲調裡似乎壓抑著暴風一樣的憤怒:“他不是愛看良家女子換衣服麼,老子叫他看一輩子,看到吐,看到死。”
上輩子,雖說陳杭和陳嘉雨的事情陳淮安絕口不提,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放任所有人欺負羅錦棠。
錦棠記得當年初到京城時,她帶著兩個小婢子出去逛街,叫英國公家的敗家兒子郭才義碰上,哪郭才義也不過將她堵在戲苑子的包間裡,隨意調笑了幾句,然後捏了把她的胳膊,嚇哭了她,其實也就放她走了。
陳淮安當時還是順天府尹,提著佩刀,帶著衙役親自上門捉人,把郭才義抓到順天府衙外,七月大暑天中脫光衣服曝曬了一日,然後,當著英國公郭崎的麵,將郭才義拿沾了水的藤條抽到皮開肉綻。
他是成日欺負她,可不準旁人欺負,便他京城的哪幾個親兄弟,誰不曾叫他提著藤條抽過。
錦棠怕陳淮安此時已經把孫福寧給弄死了,猶豫良久,解釋道:“說這話可能你不信,我嘗東西嘴叼,上輩子雖說也叫沉賢法師騙著落過幾次水,在哪屋子裡換過衣裳。但因沒有吃過她的糕,所以並未遭人欺負過。
孫乾乾叫你一刀抹了,哪不過是個小郎中,抹了也就抹了。孫福寧可是秦州府的主簿,輕易不能傷的,否則你的前程……”
陳淮安站在窗前,望著窗子上一重重的木紋,笑出閻羅似的陰森來:“錦棠,這並非欺還是沒欺過的問題。他動了那個念頭,就是他該死。”
說罷了,他忽而回過頭來,其形容樣子,倒是嚇了錦棠一跳。
這兩輩子都潑皮無賴似的男人,眉間沉著一股青氣,兩眼格外的紅,像是,哭過?
錦棠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最怕人在自己麵前這個樣子,停了梳頭發的手,囁嚅道:“淮安,你這是怎麼啦?”
隨即,陳淮安又是一笑,依舊是朗朗的男子氣:“無事,我得出去一趟,有事要辦,你在家好好兒呆著,等我回來,送你回羅家去。”分明是他把她拉回陳家的,這時候又要送她回娘家。
錦棠聽陳淮安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還想再問一句,陳淮安又道:“糖糖,無論和離與否,也無論咱們將來做不做夫妻,你隻記得,我這輩子會永遠信任你,也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錦棠白了他一眼,切了一聲,便見陳淮安走了過來。
他翻了雙她自已的棉襪子出來,屈膝半跪,低聲道:“把腳伸出來,我替你穿襪子。”
錦棠在床上捂的暖暖和和兒的,一點一點,磨磨蹭蹭,露了一隻玉綿綿的足兒出來,低聲道:“快些兒,冷,冷。”
滴水成冰的臘月,要從被窩裡出來穿衣服,真正兒算得上考驗呢。
分明,方才比死了親爹還難過的陳淮安忽而咧唇一笑,猛的一竄就撲了上來。
“禽獸,你要作甚?”到底陳淮安是個男人,身材高大,行動迅速,這樣疾速的壓過來,人天性裡對於力量感的恐懼,錦棠就叫他給嚇哭了,一隻腳也立刻就踩了上去,結結實實,踢到了陳淮安的褲襠裡頭。
陳淮安昨天夜裡才吃了一繡花針,這轉眼又是一記踢陽腿,疼的連著哈了兩口冷氣,道:“糖糖……你可真是……”
“歹毒?”錦棠輕嗤一聲笑:“等你們陳家的事兒弄的明明白白,咱們就和離,沒有彆的話說,你可休想再占我便宜。”
她也是隨性慣了,忘了他本性裡是個唯色不歡的禽獸,居然衣衽兒都敞著,就這樣鬆鬆散散的偎著,他真要想欺她,婚姻之中,難道她還能說他把自己給強暴了?
陳淮安實則是想叮囑錦棠,一會兒自己出去了,萬事小心。
不過叫她一腳踢到了最要緊的地方,疼的連舌頭都結了。她的性子,又潑辣下手又毒,也果真一般人欺負不得。
陳淮安輕輕唔了一聲,心說和離,你想的美,極溫柔的應了聲好,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紅包回家再發。記得灌溉營養液啊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