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安道:“可盯好了,什麼時候書吏們彌封完考卷,把考卷送去給同考官批閱?”
王金丹道:“咱們頂多,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陳淮安道:“足夠了,筆墨和宣紙是否齊備,趕緊的,我立馬就得用。”
像鄉試,會試這樣極為正規,掌握著儒生們進階命運的考試,其規則是特彆嚴格的。
答試題的時候,考生們用的是黑筆,書完文章,交到考官手裡之後,考官會把試卷的名字整個兒彌封,然後交給書吏,由書吏們把文章整個兒再用朱筆謄抄一遍,然後送到同考官手中,由同考官批閱。
這種方式,從很大程度上阻止了考官們在閱卷的時候起私心,因為考生的名字被彌封,就連墨跡,也並非本人的,考官想要巡私舞弊,也無從巡起。
但是科考相對就簡單得多。
在府衙考罷之後,書吏們彌封試卷,省了謄卷這一道工序,直接就會送到同考官處,由同考官來閱卷,閱罷之後,再轉交到提學陸平和學政張寶璐的手中,由他們最終敲定名次,以及參加明年鄉試的人選。
進了王金丹的書房,陳淮安左手執筆,閉眼凝神片刻,想象著自己早晨在府衙大院裡做的文章,再略作潤色,一刻鐘的功夫,用左手書了一篇文章出來。
再接著,他把自己上輩子所答的那份,讓王金丹以自己的筆重新抄了一卷,署上王金丹的名字,便和王金丹兩個趁著書史們還未彌封考卷,送給同考官之時,去調換試卷了。
陳淮安究竟想知道的是,擺脫偏見偏識,他的考卷,在陝西省這些考官的眼裡,究竟能排到第幾。
而上輩子的那一份,又到底能考個第幾。
王金丹就是這府衙的大少爺,對府衙的地形,自然比哪些從陝西省城來的書吏更了解。
借故讓幾個小廝撞了一下書吏,灑了點水在書吏身上,把考卷接過來,其實不過轉眼的時間,陳淮安快速翻到自己和王金丹的考卷抽了出來,將自己方才用左手寫,並彌封好的兩份夾雜在了其中,就這樣,把早晨那兩份給調了出來。
這樣一來,無論任是誰,除了他自己,沒人能認得哪是他的筆跡了。
疾匆匆出了州府府衙,錦棠居然並不在門房之中,陳淮安有些焦急,疾步跑出去,便見不遠處,銀色的月光下,馬被拴在一棵大樹上,錦棠坐在樹下的石椅上,手裡捧著一包米花兒正在吃。
她也是等他等的久了,撿起一粒來,扔的高高兒的,一伸舌頭,順順兒的舔了進去。
甜甜的米花兒,她似乎挺喜歡吃這東西的,看來他沒有買錯。
“州府府衙?可是又跟王金丹混到一處了?”見他走來,錦棠側首,將米花一總兒一包,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陳淮安輕輕唔了一聲,道:“是有點子事兒,要跟他一起乾。”
錦棠輕嗤了一聲,道:“曾經為了一個女人爭的頭破血流,到頭來還能好的穿一條褲子,男人,真真兒是……”
要說陳淮安和王金丹在四喜樓爭女人,那都是成親前的事兒了。
就是為著這個,陳淮安一直不怎麼敢讓王金丹見錦棠,怕他要說出不好聽的來。
那位仰慕陳淮安的瓊芳姑娘,在錦棠在渭河縣做生意的時候,還專門跑到渭河縣,照料過她的生意。
錦棠恨黃愛蓮,恨陸香香,卻並不討厭瓊芳姑娘。妓/女與嫖客,銀錢買來的肉體關係,男人便嫖一下,倒也沒甚。
可陳淮安不是,他不嫖,也不偷,他一動,動的就是真感情,兒子養到五歲上,還瞞她瞞的像個傻子一樣。
錦棠挖苦到一半,見好就收,不說了。
陳淮安上輩子叫她罵成了個順耳,莫名聽她不罵了,耳朵竟還有些癢。上了馬,依舊是陳淮安牽著韁,倆人便悠悠兒的要往渭河縣走。
馬上的小媳婦兒晃晃顛顛,青衣遮著兩團白兔子,在胸前顫危危兒的晃著。
真說這輩子不要孩子,似乎也不大可能,陳淮安賊心不死,在見過幾回王金丹造出來的□□威力之後,還想要個孩子。
但錦棠的身體,那種習慣性的流產,卻必須得先給她治好了再說。
陳淮安上輩子不是沒替錦棠找過好郎中,也不是沒替錦棠找過好藥,但她天生的宮房寒僻,再兼心思易怒,很難坐得住胎。
及至後來,宮裡最好,隻能是給皇後私用的秘藥都給錦棠用過,上輩子是窮儘一切辦法,才調理好她的身子,叫她能有一胎坐住了胎的孩子。
隻是那種藥得來太不容易,他這輩子,非得拚上一番生死,隻怕才能求得來。
孩子可以暫時不想,但人有七情六欲,床上哪點子事兒要真的也戒了,哪還不如回到幽州,繼續去打鐵呢。
“錦棠,我若今科能過了科考,你總得賞我點兒什麼不是。”陳淮安忽而說道。
錦棠側坐在馬上,往嘴裡丟了一粒米花兒,吃吃的笑:“你陳至美隻要不是倒數第一,我羅錦棠都阿彌陀佛。”
她要歡喜的時候,或者無助,總歸,心與他貼的近的時候,就願意喚他一聲至美。
“徜若能得第一呢?”既知道上輩子次次落第,皆是被張寶璐給害的,陳淮安多活了一世,心生膨脹,居然膨脹處一種可怕的念頭,那就是,在改換筆跡,張寶璐不認識自己的筆跡之後,萬一他能蓋得過葛青章,成為秦州府科考的第一名呢?